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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爱之名》
文/嘉予
第六十五章
“我这碗一点甜味都没有, 你的肯定比我甜。”纪念不满地撇撇嘴, 凑到他身边来，“让我尝一口你的？”
温夜桥手腕一顿, 还未反应过来，小姑娘的嘴巴已经凑到他碗边来, 他下意识将碗冲她嘴巴的方向倾斜过去，稳稳地喂了她一口。
纪念抿抿唇，眼睛晶晶亮：“我就说你的更甜嘛，张姨可真偏心。”
她清朗的笑声搅浑了他满脑子纷飞的思绪, 他笑了下, 将手中瓷碗递过去, “那我这碗也给你喝。”
纪念眨眨眼，手避开了没接。她的语气是实打实的快乐：“温夜桥你对我可真好，我要什么你都给。”
一碗绿豆汤而已，温夜桥不以为意。
恋爱中的少女从不介怀对方给她的是钻石还是狗尾巴草，只要是从对方手中送出来的, 都能被她们加以爱的光圈，等同于爱的无私付出与奉献。
初恋中的傻女孩纪念将半碗喝过的绿豆汤美化为未来生活中无尽的宠溺与甜美, “你对我这么好, 那我也会对你更加好。”
她说完，笑嘻嘻凑近少年沉默的容颜，在他脸侧印上一个绿豆味的清爽的吻。
闺蜜曾告诉她, 很多男生谈恋爱只是为了挥发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得到手就不再珍惜了。温夜桥有那么多和她独处的机会, 却从不会对她动手动脚，可见是认真喜欢她。更何况，他对她那么好，好得让她所有朋友都看在眼里，嫉妒在心里。
纪念因闺蜜的分析沾沾自喜，也小鹿乱撞。
此时，他看着温夜桥眼中慢慢漫开的温柔，和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心中更加笃定，他是一个正人君子，并且真心真意喜欢着她。
她觉得自己幸运极了，连声音都染上一丝不自知的飞扬：“温夜桥，我们要好好的，一直在一起，你可不能欺负我啊。”
温夜桥望着她的眼睛，久久没有回答，直到她等得不耐烦皱起眉来，他才翘起紧抿的唇，慢慢说：“好。”
而后，少年将手中绿豆汤一饮而尽，连同她的碗，一起送到楼下。
下楼的每一步比上楼时更加艰难，他的耳边时时回荡着纪念的声音，裤袋里的两张照片随着他双腿交替的动作而轻轻摩擦着，更加炙热地摩擦着他焦躁的心。
“你可不要欺负我啊。”
“他一定会来陪我过生日的。”
纪念的声音，母亲的声音，在耳边来来回回交替着，两个面目模糊的小人在脑海里进行着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
右脸被沁着绿豆汤淡淡凉意的吻灼烧着，他的心跳动地极快，等终于走完最后一级楼梯站在楼下时，双手都已被汗水浸湿。
他仰头望着二楼纪念卧室的方向，只能勉强看到她房门的一角。
“喝完了吗？”
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心脏倏忽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攥住，嗓子蓦然发紧，竟没能发出声音来。
纪念的母亲，那个他客气称呼为沈阿姨的女人已经笑着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手中的碗，说：“去玩吧，再等半个小时就可以开饭啦。”
从未记事起，他始终在残破不全的家庭中长大，他有母亲，却每年只能见上几面，而长远的距离与长时间的隔阂，让他从不能像纪念这样趴在母亲身边撒娇任性。
有时他像被母亲遗忘的附属品，有时他像母亲的树洞，更多时候，他们是相对词穷的母子。
这样一句温温柔柔的马上开饭，像一个遥不可及的夏日美梦，是他完全陌生的、属于完满家庭的味道。
温夜桥望着眼前眉目善良的女人，夕阳余光透过玻璃窗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模糊的影子，空调吹出的冷气丝丝沁入皮肤，他的手伸进裤袋，黏热的汗液粘住了那两张照片。
楼上传来纪念脆生生的声音，不停喊着他的名字，催他上去。他僵硬地站着，第一次觉得那声音竟如此让他留恋。
不过短短几秒钟，却让此刻踌躇犹豫的他捱得艰难。他的手指在两张照片边缘揉来捏去，从在火车上起就一寸寸积蓄起的决心与勇气在以成倍的速度沙漏般流失。
温夜桥知道，他必须要向前走一步了，否则，那坚硬的决心就一去不复返了。
女人嗔怪地冲楼上皱了下眉，无奈又宠溺，她看向温夜桥，温声提醒他：“去玩吧，念念在叫你。”
“阿姨，”脑子里轰然一声，他终于开口，说出早已想好的说辞：“我刚刚接到电话，家里有点急事，就不在这吃饭了，您帮给跟念念说一下吧。”
“饭马上就好，吃完饭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温夜桥低头避开女人的目光，拒绝了她的挽留，“不用了阿姨，家里真的有急事，我下次再来看您。”
“好，那你在这等一分钟，我让司机送你，外面热。”
温夜桥抿唇低头嗯了声，裤袋里的手紧紧握着，他抬起头，笑着说：“那我去卫生间洗下手。”
“好。”
温夜桥关上洗手间的门，在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里，望着自己的眼睛。眼眸深深，整张脸上无一丝母亲的神韵。
他咧唇苦笑着，裤袋里的手指犹豫地摩挲着，终于捏出那张小小的一寸合照，而那张三人合影，最终被他牢牢按在衣兜里，不忍拿出来。
最后关头，他还是退缩了。
耳边挥之不去的都是纪念快乐的声音，而那个善良的被丈夫蒙在鼓里的女人还在叮嘱司机一定要将他安全送到家。
他深深吸口气，将那张一寸合照扔在水池旁，然后将水龙头慢慢关上。他手指慢慢地把握着尺度，将按水龙头留下一丝缝，跑着水。
然后他打开洗手间的门，脊背挺直，笑着跟纪念的母亲说了再见。
黑色的奔驰商务车平缓驶出高档别墅区，汇入主干道的车流之中。车里开着冷气，温度适宜，温夜桥缓缓松开右手，抹了抹额角冷汗。
窗外的风景被夕阳镀上一层模糊的滤镜，在眼前飞驰着掠过，他满脑子来来回回，想象着那张一寸照片的最终结局。
也许是纪念家的保姆阿姨先听到洗手间水声，继而发现照片。
她会诧异吗？会惊慌吗？会将照片交给纪念的母亲，还是会偷偷处理掉？亦或是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将照片留在原处？
说不定她压根不会仔细去看照片的内容，反而当做一张废纸扔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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