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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爱之名》
文/嘉予
第七十一章
纪了和周时昔走进病房的时候, 余进已经离开了。
梁音躺在病床上, 昏沉沉睡了,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 门窗紧闭,空气有些炙闷。
周时昔将距离病床最远的窗户开了丝缝, 让新鲜空间丝丝缕缕透进来,又把窗帘牢牢遮上,担心冷空气进入太多,梁音会冷。
纪了站在距离床尾半米远的地方, 再迈不动脚步, 双腿像是被梁音手上的输液管牢牢绑在原地, 沉重得再抬不动。
梁音脸色依旧苍白,唇如白蜡,毫无血色,瘦弱的身体陷在床上被子里,几乎和白色的床品融为一体。
床边桌上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水, 和一颗被完整削了皮后氧化为暗黄色的苹果。
纪了扯了扯唇,想起昨日周时昔对余进不冷不淡的指责, 想起他站在门外不安地搓动头发的身影, 冻得通红的耳朵和手指,一瞬间竟不知作何感想。
或许就像周时昔所说,成人世界有太多抉择和不得已, 即使对梁音疏于照顾和关爱, 余进内心深处应该也对这个孤苦的外甥女有着深深的怜惜吧。
只是生活繁忙而辛苦, 给不了他太多表达的机会和资本。
那纪国樟呢?
纪了不由自主去想,纪国樟在背叛她和母亲时,也同样有着不得已的抉择和苦衷吗?
可不管他是否曾痛苦,也不管他是否不得已,在他纠结犹豫的那一刻,伤害就已经注定且无法逆转了。
就像梁音手腕上深深的伤口,最终会愈合,会结疤,会记不清当时的疼,可永不消失。
有些伤害就是这么尴尬,它让你举不起,也让你放不下。
周时昔被一通电话叫走了,纪了踌躇着,终于在梁音床前坐下。
她微蜷着身子,眼睛盯着梁音手腕上白色的纱布,仿佛透过那层层叠叠的白,已然看到掩藏在下方触目惊心的红色伤口。
只是看着,她都感受到那种疼,不仅仅是刀割血管时感官上的疼痛,更多的是那一刻心底里的绝望。
她想起周时昔来江城找她的那晚,看到她坐在窗台上的那一刻,他的心底应该也是感同身受的疼痛吧。
纪了眨了眨眼睛,把脸埋在手掌中,瓮声颤抖着说:“傻姑娘。”
说梁音,也说她自己。
在经历这几日的重重打击和漫长煎熬后,她仿佛也跟着梁音一起,死过一回。
“姐姐,对不起。”
耳边是虚弱得几近耳语的声音,纪了猛然抬头,红着一双眼睛却看梁音。
她紧闭着双眼,眼皮颤抖着,有晶莹的泪珠从眼尾处慢慢淌出来,落到耳朵里。
纪了俯身,颤着手帮她把眼泪擦干净,手指在她皮肤上抚摸着,轻轻拧了下她瘦的几乎捏不到肉的脸颊,低声叫她的名字:“小音。”
“小音,你吓死姐姐了。”
紧绷的神经蓦然放松,纪了没能抑制住自己尾音的颤抖,又低声重复:“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姐姐,让你担心了。”梁音睁开眼睛,饱含热泪地注视着她。
两个姑娘隔着滚烫泪幕沉默相对着,久久地注视着对方,谁也没再说话,却好像,都互相听懂了对方。
一切尽在不言中,沉默中的千言万语比用语言表达出来地更加凝重。
许久后,纪了擦开眼泪,用手背遮住眼睛,努力平复下情绪,又笑了。
梁音也笑了,闪着未干的泪痕,笑着对她说:“姐姐,你猜我最后一秒心里在想什么?”
纪了明白,她说的是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
那么绝望的时刻,如今竟被她笑着讲出来。
纪了舔.了.舔.下唇,轻轻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啊,”梁音眨了眨眼睛,抖落挂在睫毛上的最后一滴泪,说:“我在想,如果有机会被救,我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你,我有多后悔。”
纪了咬住颤抖的唇,握住她未打点滴的那只手,“傻姑娘,后悔了吧,以后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傻事。”
“嗯。”
梁音重重点头的时候,她听到自己心里也有个声音在郑重地应和。
“真的好痛,”梁音主动去握她的指尖,用了很大的力气,仿佛但是的疼痛尚未褪去,“手腕真的好痛好痛,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活着有多美好。”
纪了静静听她说。
梁音的声音虚弱,却坚定,饱含着异样的坚韧:“原来死亡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可我想活着,我还有很多很多未完成的心愿,我想要好好活着。”
一滴滚烫的泪落到手背上,砸得心尖生疼。
纪了抿了抿唇,俯身抱住了她。
听着耳边梁音断断续续的抽泣,她脑子里混混沌沌地想:妈妈当年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是不是也这样想?
那样决绝地放弃了生命,抛弃了自己,她是否也有那么一刻,感觉到后悔?
只要有一秒钟,只要有那么一个闪过的念头,她都觉得自己可以被稍稍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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