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李多思在白天通常跑的不见人影，拿着他的算命幡在大街小巷里奔走，闲极无聊时才招呼一声，问路人要不要算一卦。舒檀伸了懒腰出去闲逛，正好遇上李多思，于是两人一同走了条小道。

“算卦做什么，你都没什么生意啊。”

“是啊，”李多思摇摇手里的幡，“可我这是不得不为嘛。”

舒檀甚是奇怪，“难不成有人逼你出去算命不成，半两一两的，太贵了，薄利多销才有人气嘛。”

李多思翻个白眼，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只是调开视线，做出无法沟通的模样。

“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解释起来还得费一番工夫，”他拍着胸脯顺顺气，说道，“我呢，位列仙班才二百多年，地位很不高。你知道我被派到南海去了吧，简直跟流放差不多。我当然不愿意啊，小夜还没着落呢，但是上头要你去你是没法不去的。”

“毕竟我谁都打不过。”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所以最后只好自认倒霉，去龙君师溪月身边做个仙官。幸而龙君挺好说话，说我算满七七四十九卦就可以离开南海回家去。那我当然要尽量摆摊子咯。”

舒檀隐约记起简无介说他算卦很不准，眼神不由怀疑。

“我确实算得不准，要不然哪会这么惨淡。要是能像张上仙那样说啥是啥，我早就回家去了，还用这么辛苦地街边摆摊。”

“既然这么想回去，为什么不免费算卦呢？”

李多思神色深沉，作意味深长状：“这就是愿者上钩啊。”

“咱们仙家，讲求的就是一个机缘。凡事若要强求，就乱了仙心的根本，不可太尽。龙君给我算满七七四十九卦的考验，我当然可以东边求西边告的，一个人卜个八百卦，难吗，一点不难。”

“但是无论准或不准，都窥探了旁人的天道。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若是真有人信了我的卦，生出一念之差，我怎么担待。就算我算得不准，可若是哪一挂真的准了，那人却不信，谁能来收拾残局？”

舒檀低头想了想，他摸摸口袋，掏出个半两，递到李多思手上。

“今个儿我们两个遇上，便可说是有缘。算一卦吧。”

李多思却把半两银子退回给他，舒檀很纳闷，握着他的小半两不知该做什么。

“无事不占，不动不占，不为同一事反复占问，”李多思念念有词，他看一眼舒檀，摇头说道，“老舒啊，我当年早为你算过卦了，如今时限未到，我不能乱卜。”

“当年算得准吗？”舒檀问。

李多思便有些悻悻，他瘪了嘴，郁闷道：“可别说了，一点儿不准。”

三日时限快到，简无介和李多思都准备动身。简无介还好，坐着小马车回孤月峰就好了，李多思却是要长途跋涉回南海，他说什么都要跟他妹妹一起看完这次花会，舒檀也跟着一起。简无介临走时交给舒檀一串钥匙，说是一座在城东的民宅。舒檀用手心接过，心想与其说他做了选择，不如说是简无介替他选好了路。

他捏着钥匙，冷硬的金属咯着掌心，有点痛意。它在他的手里慢慢暖起来，人间烟火的气息。

舒檀收好钥匙，抓着他的伞跟着李多思兄妹出门。道路上喧嚣噪杂，人声鼎沸，舒檀被滔天的鼓浪迎面拍打下去，耳边轰隆隆震响，整个人渺小得如同蚂蚁，在张灯结彩的市井街道里淹没。

李良夜注意到他没跟上，拉拉她哥哥的衣角，示意他等一下舒檀。舒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潮里挤出来，他辨不清方向，只是随大流挤来挤去，李多思眼尖，把他从人群里提溜出来，一行人方才汇合。

“无介要是在就好了。”李多思领他们往城中走，“你们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

赏花大会本是赏花，可惜人实在太多，花卉又摆在道路两侧，舒檀个头不高，只能踮着脚看。李多思抬手把他按下去，说：“看这些做什么，一点不稀奇，等花会结束去东圃看个够儿也没人拦你。”

“那要看什么啊。”舒檀不解。

“看烟花。”这会儿发声的是李良夜，她的气色被城里的红灯笼映得好了些，颊上多了些活气，“玉京城最富盛名的是花会后的烟火。城主会在天净府里点燃第一支，看到便有好彩头。”

舒檀恍然大悟，难怪这么多人都急着往城中走。但李多思却带他们走一条小路，越走人越少，舒檀回头望望，总觉得李多思都快把他们带出城。

“喏，抓好我。”

舒檀一惊，学着李良夜的样子抓住李多思的手臂，身体猝然一轻，竟是身在空中。他大声“哇啊”地喊了出来，看着人群在他眼下掠过，心脏砰砰跳，晚风拂面而过的感觉很刺激。

李多思把他们两个放下来，从城西到城东不过是一眨眼。舒檀爬上一处狭小凉亭，左右看过，周遭有些眼熟，楼宇水池，古木幽深。他在脑海里搜寻一番，猛然敲了下自己的手心。

这边上不就是望湖楼吗。

“楼顶太危险了，你们就在小凉亭站着看好了。他们是去城里赶热闹，但烟火还是隔着远点看比较好。你们两个身体都不好，受不了烟熏。这里四处透风，我看就挺好。好好待着，觉得烦了就回家去。别出城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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