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2）

他断然拒绝，挣开霍家小妹哀求的双臂。什么都不如他亲自去见霍凌霄来得保险。

你跟我哥哥一样。霍家小妹说。

不识时务。

他从不知道原来霍家小妹也习武，她最善使的是细如牛毛的暗器。银针刺入他的肺，呼吸逐渐困难，霍家的侍卫将他溺死在观音寺里的水缸。

肉躯腐败，鲜血浑浊，他被莲花的根茎缠绕在缸底污泥，无法脱身。

“除了霍凌霄之外，我还能指望谁呢？”

除了霍凌霄，他没有其他朋友。

但他终是没有来，并且永远不会来。

“他妹妹未免太狠心了。”

鬼魂却反应平平：“你以为一家人就是一条心？事实上，任何情谊都经不起外力考验。”

他言之谆谆，摆出长辈的架势，舒檀嗯嗯应着，有口无心，听之藐藐。

“你还是没有恨他的理由。”舒檀说。

“他不曾害过你，亦不曾背叛过你。你所做的一切事情出于自愿，他也没有利用你。”

“如果你说你恨他，是为了什么？”

“我没说过恨他。”

“不，你说过，”舒檀纠正他，“你恨他是显赫的霍凌霄。”

“看来你记性并不好。”

舒檀正对自己敏锐的记忆感到得意，简无介却来横插一脚。他搭话的时机刚刚好，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人是会变的。”

针锋相对，未尝不能把酒言欢；化敌为友，有时只在一念之间。

鬼魂挑眉看他，简无介的影子投在他脚下，在青色石板上剖出一个挺拔清俊的轮廓，有如月中仙。

“神仙也会变的。”

简无介对他的挑衅不置可否。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变，只有快与慢的分别。青草一岁的荣枯在磐石面前不过须臾，春秋不可相通。

鬼魂将视线移向舒檀冷白的脸，他的侧颊被星光洗得透明，易碎且不牢。

“要恨一个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何必找什么理由。”

“他不杀我，我却因他而死。以他的个性，怎么可能放过自己，既然他都不放过，那我不妨明明白白恨他，理所应当。”

一朵紫葳从枝上坠下，滚过破败的瓦。它带着尘土砸进简无介手里，惊起他目光一瞬的下沉。

舒檀听得云里雾里，“你这是迁怒吧。杀你的人明明是···”

“是谁重要吗？”鬼魂反问道。

舒檀匪夷所思，只好重复道：“你这是迁怒。”

“是不是？”他向简无介求援。

简无介放下那朵紫葳，它在泥土上慢慢死去。

“将军并非高义之人，但确实守信。对有过承诺的人仁至义尽。”

鬼魂先是一愣，随即笑开，喑哑的笑声飘散在空气里。他手中的青玉映着月亮，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我仁至义尽又有什么用呢？霍凌霄注定要死在他的忠心上，就像我注定死在我的守信里。”

他答应过霍凌霄，要同他一起守护这片河山。他当然不能反叛。

“你也别再用他的墓碑来诳我，”他把矛头对准舒檀，寸寸进逼，“一个臣子若被贴上谋逆的名头，曝尸荒野都算是皇家的恩赐，怎可能有墓？昭王若是那么好心，就不会连他的亲兄弟都杀个精光了。”

舒檀摇头。他亲眼看见过，不是假话。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叫什么吗，我先前同你说过的。”

不等回答，他便揭晓谜底。

“我姓舒，就是你嘴里的那个舒家。”

“我曾看见过霍将军的衣冠冢。”

鬼魂神色倏然一变，嘴唇微张，竟是不自觉震动。他的瞳孔向内收缩，紧紧盯着舒檀，抽丝剥茧一般，试图从他身上寻觅故人的踪影。

那么多巧合，最后却往往不是巧合。

“你是舒容的儿子？”

舒檀急忙摆手。前任家主他可高攀不起，舒容的孩子是绿眼睛的舒楹。

“你同她有一两分像。”

“舒家人都长得有一两分像。这不稀奇。”

“是吗？”

鬼魂的态度稍微柔和，但发问时仍是咄咄逼人。他不再纠缠舒檀，转而去问简无介。一个鬼气势汹汹地去质问一位神仙，无异于以卵击石，只是有舒檀夹在当中承受冲力，让两边的怒气没有太漫溢。

“你的尸骨在庭院的水缸里，要不要我们带你离开？我是真的可以带你去他的墓前。”

舒檀迎上简无介的目光，和他对视一眼，互相认同了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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