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2）

听说简无介要去四方山，舒檀也想跟着去。他收拾了个小背包，装了些干粮点心，又备了伤药，乖乖坐在门前等简无介捡走他。简无介说此行遥远，但他往返一日便足够，舒檀可以留在天都里随意逛逛。然而舒檀平素好说话，有时却有固执得不可理喻。他一想到要一人孤零零地留着，人生地不熟，也不知到哪里去，还不如跟简无介结伴，至少有人可说说话。他并非开朗乐观的类型，唯一可说得上话的现如今也只有简无介而已。

于是简无介让了步，煮了一碗漆黑的药汁给舒檀喝。熟悉的味道，不过舒檀现在已经适应很多。药效很快，不多时他便头脑晕晕。简无介替他把包裹系得紧些，才让舒檀抱住他的手臂。舒檀打了哈欠听令行事，全身轻飘飘，如踏云端。简无介找无人处放出他的神龙车居，把舒檀抱上去，谁料舒檀像个小动物一样，抓着东西就不肯放手。他只好把舒檀的包裹塞进他怀里，这才脱身。

四方山离天都不远，不过为了避人耳目，简无介还是多绕了一圈路。四方山是块福地，北荒大战前住着许多登仙的仙君和修士，可惜与妖魔道的殊死一搏使天界元气大伤，四方山里空了许多洞府，幸存的修士也搬走不少。这座连绵的山脉便渐渐成为修真者探索的宝地，若有机缘，还能觅得那些殒落修士所用的法器。

达到的速度比简无介预想要快。舒檀药性未褪还在睡着，太快叫醒他恐怕他身体受不住。简无介环顾四周，寻出灵气最充沛的所在。自转圣鉴破碎之后，他的能为比之前确实有所损失，必须依靠三界灵气辅助才可开启溯游之阵。四方山迂回深折，离世远遁，算是不错的施法地，以他现时的修为可以一试。

虽然结果并不能如慕容璇所愿。

他正想着，耳边听得一阵金玉碰撞的清鸣，慕容璇守时来了。他穿着件蓝色长衫，两袖飘逸，样式是前朝的流风衣。百年过去，金缕玉丝仍不朽，只是人再寻不得。

月到中天，是今日与明日的新旧交叠。简无介拂袖化出青铜古镜，镜面倒映圆月。他以指尖在镜面勾勒一圈，镜中华光大盛，明光直冲云霄。慕容璇赶忙上前，问道：“已经开始了吗？”简无介看他一眼，神色难辨，只微微颌首，而后将慕容璇的手放在镜中。慕容璇拇指上戴着一枚碧玉扳指，是他不曾离身的旧物，里头的翠色从扳指中流溢出来，一同砸入镜内。

简无介按住慕容璇手背，双目轻阖，薄唇翕动诵念法诀，周身灵气激荡，山林有感，百兽噤声，气氛越发显得萧肃。慕容璇只觉自己手背一沉，古镜霎时扩大，竟如漩涡般将他吞入。他眼前先是黑暗，而后绽出种种离奇色彩，仿佛从高空坠入深渊，心肺搅成一团，几乎窒息。

下坠之中，忽感一双手的份量，原是简无介扶住他。慕容璇落到实地，终于可松一口气。环顾四周，是慕容谷的情景。

“这···？”

简无介却不发一言，他披着一件轻质绒肩，脸上淡淡冷霜。他扶起慕容璇，像陌生人一般远走。慕容璇即刻警觉，这个简无介不是外面与他交易的简无介。

这是他的记忆。

他确实与简无介相识，不过他印象中第一次见他是李多思向他介绍的，他们两人之间没多少独处的场合。这个场景他从未有过印象，这个简无介比外头那个更冷峻些。

慕容璇定定心神，慕容谷他了若指掌，此时却不知该往哪去。后山瀑布冲击潭底岩石，声音令人烦闷。他便朝后山行去，看慕容谷里泼天的水幕。

水幕后似是一处空洞，隐隐透光。慕容璇不由愣住，他确定这道瀑布后绝对没有机关，不用说什么山洞。他闭一闭眼，冲进重重水幕之中，虽然是记忆，被淋湿的感觉却绝对真实。他朝山洞内进发，脚下遗留一道水痕。山洞内昏暗无光，慕容璇不是仙人，实难视物。双眼看不见，听力反倒灵敏，他听到洞内浑浊厚重的吐息，还有一人艰难行动的脚步。

他摸索着石壁前行，终至尽头，墙壁上凸起一处机关枢纽。慕容璇有些犹豫，但还是按下了掌心。只听得一阵沉闷响动，眼前骤然出现白光。慕容璇以袖护住双眼，待到不适感渐退才看向四周。

这是一面四方狭室，屋顶放置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墙壁上点有烛火，闻气味应是鲛人油，其余空处雕镂壁画，似是某位修士屠龙之景。室内除中央一块龙形巨石外别无他物。慕容璇走近两步，观察墙上壁画，但脚步却不由自主靠近巨石。他似被蛊惑，竟连丝质手套也未戴，径直覆盖在巨石上。慕容璇接着灯火一观，发现龙眼正直直对着他，仿佛活物。

怎么又来了。龙形石这样说。

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什么？”

话一出口，慕容璇脑后一阵锐痛。他倒在地上，手掌仍覆在龙身上。

石龙眼里忽然有光。

慕容璇醒来时便看见舒致清那张脸忧心忡忡地看他。当然，现在是舒致清的转世舒檀。舒致清那个老妖怪根本不可能真心关心别人，这情景百年难得一见。

舒檀见他醒来，便露出些微笑来。他拆开包裹，给慕容璇递了些水粮，关心道：“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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