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2)
半夜里舒檀醒过来,双眼肿胀得分不开,眼皮上挂了铁块一样沉沉下坠,他只能将眼睁开一条缝。幸好此时是夜里,狱火幽暗,给了他少许适应的空间。舒檀浑身散了架一般疼,他捂着胸口向墙边挪移,干涩的眼眶里挤出苦咸的泪。他不能想,他不能细想,不能细想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他好像天生该死,偏偏又死不彻底,于是让他这样受着折磨活下去,他活该吗。还是简无介根本就不该找他,选什么选,他只要好好死在那里,就不必再受这里的皮肉之苦了。
很痛,太痛了。舒檀很难思考,他像风箱一样咳嗽,咳出的血溅在衣服上,一团脏乱。这算什么呢。他什么也不知道,凭什么他要受这样的罪,难道是因为他是个凡人,因此只能对那些上位者听之任之吗。
舒檀用完好的左手抹了把脸,糊下血痂与污水的混合。右半边身子僵硬而麻木,痛感隐隐约约,偶一浮现便是锥心刺骨。他咬着牙借着一点光亮去拔右手上的尖刺,木屑和沙砾在伤口里凝结,裹一层猩红的血。舒檀挑去异物,眼泪落在伤口里,冲去手指捏不出的石屑,痛感尖锐地刺进皮肉,钝刀子划似的,反反复复地折磨。
石壁很阴冷,地面上一层杂草,被水和血污得七七八八。舒檀踢开烂草,咬着衣带,用左手撕扯,在伤口上绕过两圈就算包扎。他实在太累了,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像条死狗。是啊,费什么力,还有什么力好费,这里甚至不是人间,而他,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病秧子,是能用头撞开铁栏还是如何。什么神仙什么鬼怪,也都欺软怕硬,看到一个软弱可欺的凡人,便一个个像嗅到血的狼一样欢快起来了。
舒檀见过狼,在他还住在那栋小屋里。它们总是在夜深时在周围徘徊,他听得见它们嗥叫和咻咻吸气的声音。一双双诡异绿色的眼睛在黑暗里发亮,对着舒檀浸透药味的皮包骨垂涎欲滴。他讨厌绿色,讨厌那种幽幽的绿,甚至连舒楹异域的碧眼,都让他倍感难受。
他开始觉得冷,先是正常的,夜间理所应当比白天冷,然后渐渐蜷缩,牙关咯咯打颤,身体涌出大把虚汗,像暑期的热病。世界是昏暗的,光线被一缕一缕抽离,他知道自己已睁不开眼睛,但也不想就这样坠入无尽的沉梦里。
尤其是他的梦不值得眷恋。
天会亮吗?
不会的。简无介说天魔境里是没有白天的,这里只有永远的夜。月亮是他们唯一的光。
简无介。舒檀喃喃默念。求求你,来救我。
让我看见人间的光。
舒檀蜷进角落,在幽暗的四周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虫豸在啃噬腐草,墙缝中游走着撕碎的风,刀子一样往他骨头里钻。他一开始还想换个姿势,但无论怎么动作,身上的痛楚也不会少一分,于是他也不再挣扎,别扭坐定原地,任痛感逐渐麻痹。
他不由开始想,如果他是舒致清,如果他一定要是舒致清,倒不如彻彻底底天生就是,何至于落到此番地步。
地牢内隐隐传来脚步声,舒檀心中一动,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去,想着会否是简无介。但肢体移动的疼痛倏然让他清醒,于是他蜷缩一隅,用手背勉强擦去眼皮上结着的血痂,不动声色地等来人接近。
那人穿着黑衣,手里握着一只火把,舒檀觉得他有点眼熟。
“舒上仙,”那人说话颇客气,“我是天魔尊座下左护法,名为言罗。”
舒檀冷冰冰地看他,对把自己捉来的人没有什么好感。言罗被他这样盯着,并不气恼,反而笑了一下,火光中说不出的森冷。
“这样才像你嘛。”言罗说道。
“舒大仙人才不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好人,妖魔道血流成河的那一日,你可是带着笑的啊。”
舒檀都听倦了。为什么这些人总喜欢在他面前显摆对舒致清的了解,当真这么了解,干脆去找简无介说个痛快好了,说到底还是柿子捡软的好捏。他哼哼两声,懒得应答,血污斑驳的年轻面孔上映着从心里迸发的戾气,眉间透出奇异的艳丽。
这种艳丽曾出现舒致清屠杀群魔后带笑的眉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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