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2)
地下车库昏暗压抑,上个坡过根杆才知道外面又是另一方天地。
模糊的人影比路灯还早一步映入眼帘,裤子、裙子、吊带,穿着五花八门,比商场橱柜里摆着的人形模特还要种类繁多。瞿焚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眉毛往上挑出一个弧度,责问在肚子里揣了一会儿才遛到舌尖,“看起来这个点也不是很难打车嘛。”
话出了口变成再平常不过的闲聊,甚至带着些很亲密的抱怨,可能还藏着些其他不想明说的意思,但到底也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得了倪献一个嗯字便没了后续,来回都过不了三句。
瞿焚抿着唇,转过头盯着窗外摊贩行人混为一体的街道。羞恼来得莫名其妙,像一团火,从柴堆里冒出一个橘红色的尖,被无形的风操控着火势,连燃烧和熄灭都不在掌控之中。
但火只冲着自己,蓝焰才围成一圈就烧得人慌,他心里滞了气,更多的是只能揣着明镜装糊涂的不知所措,作祟的好感驱赶不走,只好把一切都归咎于敢怒不敢言的懦弱,重话也只能塞在脑子里,等自个慢慢消化。
倪献没再接他的话,他也就按捺着性子没往那边看,可手指接受不到冷静的指令,下意识地摩挲着,曲折又舒展,经过车窗升降器的时候没控制住力气,把车窗按下来了一点。
机械声才响起来,喧闹就冲了进来,透过那一条细缝,浪潮一样把人掩埋得严严实实,瞿焚肩一抖,发出个含糊不清的惊呼,扒着车窗升降器的手指用力得泛了白。
车窗降的高度不足十厘米,两个急促的呼吸间就恢复了原状,鲜活到令人抗拒的生活气息被阻绝在一堵钢化玻璃外,瞿焚把手放在靠近底部的玻璃上,从镜子里看了倪献一眼,视线凝聚再离开,速度快到像是一个由毫米组成的错觉。
他心里猫挠似的发痒。
除了交钱换方便的情况之外,已经太久没有人送过他回家了,何况还是不能由他拒绝的。
这份好意摆得太明白,清晰到不能不让人想入非非,但无论目的如何都太陌生,他害怕到头来自作多情,像走在路上被人莫名其妙地塞了个电脑,惊喜永远压在警惕之后,可东西是实打实的,想让人忽视也难。
瞿焚想不明白,却不能不想,他只有一张脸是冷的,心和灵魂都沉浸在岩浆里,深陷思考和猜测的漩涡。
倪献左手虚虚地握着方向盘,右手一拨一挑解了最上面的扣子,往右瞥只看见个金色的后脑勺和松松垮垮往后翻的衬衫领子,他实在没把瞿焚的脾气捉摸透,干脆屏气凝神对付这段魔鬼路程。
斑马线定了全责的规矩,红绿灯又坏了有几天,一堆人擦着车头走过去,灰都给蹭走了一点。
袖口的扣子不好解,倪献索性放弃了,右手握上方向盘的时候想着干脆在这停五分钟,刚好省下一笔洗车费,像这种没得报销的费用,能省一些就少花一点。
人来来去去走了两三轮,他也不急,踩着离合,蜗牛一样地走,喇叭和抱怨都不曾出现,比坐车的还要淡定些——瞿焚以为他看不见,但车窗反射的目光实在太热切。
刻意的沉默直到打个转开到公路上才被打破。
闹市很长,车速并不很快,倪献瞄了眼后视镜,打了左转指示灯开进最边上的那条道。他眼神还在前后路况间徘徊,却不影响邀请的提出,“附近有家粥铺,味道很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这是闲聊,仿佛对话者之间已经熟稔到能够互相干涉饮食,瞿焚还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对这张似是而非的情愫下意识抗拒。
领地被侵犯的感觉愈发强烈,憋屈在逐渐叠加,但发出的试探都应该得到回应,他只能瘪瘪嘴,轻微却很坚定地给出答案:“我不饿。”
语气坚决得不容置疑,带着些刻意的逆反,颇有些背道而驰的叛逆心理。
可对倪献没什么效果,或许是出于职业,他没有多少妥协的习惯。
“但我饿。”他将语气放得很软,跟商讨相比更像是请求,轻易就让人心神动摇。
车辆并不很多,路灯一杆杆划过,倪献朝副驾驶望去,眼神不带压迫,但这一眼停留的时间不短,久到瞿焚脊背僵直,像是暴露在炽光灯下,连手指的蜷缩都尽量放缓到极致。
窗外的灯光很不明确,于是车窗就反射出过分清晰的镜像,那些目光避无可避,从瞿焚倾斜的肩膀蔓延至还有些混沌的脑袋。
同意的话已经爬到舌尖,即将钻过紧闭的牙齿跃出空中,但有车超过他们,车速迅猛、遍体漆黑,降下的车窗上搁着一只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微弱的火光隔着车窗擦过瞿焚的脸颊,温度截然相反,冷水一样将他泼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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