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2）
送走霍十安，我心情极好地回了内院。赵彧的书房还亮着，我走近了想与他道声晚安，却听到孟尝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老赵，这孩子还可以。”
什么还可以，我听得云里雾里，悄悄往前凑了几分。
“确实是洛阳不假，我查过了，他爹叫霍沄，家里做的是玉石生意，娘亲霍李氏，是洛阳第一钱庄家的女儿，”许是因为没有说什么机密的事情，孟尝并没有多么警惕，所以没发现我在外面，“哦对了，他还有个妹妹，今年才十二，叫霍什么来着……霍十欢吧好像。”
我听见赵彧笑了一声。
“阿尝，你不去朝廷做个探子，成日养在我这茶庄里，真是屈才了。”
老实讲我没少趴他俩窗根儿，虽说赵彧夜里和孟尝说话的这种语调我不是第一次听了，但每每都是要起上一会儿鸡皮疙瘩的。
我打了个哆嗦，脑门在门框子上轻轻磕了一下，屋里立刻警惕起来。
“谁！”
我赶紧跑回自己房里，坐在榻上喘了半天粗气。
赵彧和孟尝会去调查霍十安我一点也不意外，倒过气息之后，我扯过被子倒在了床上，将一只手垫在脑袋后面。
老爹是倒腾玉石的，娘亲是钱庄的，这摆明了是个强强联手的家庭啊，霍十安做什么要自己出来闯荡呢。当镖师天南海北地走，劳碌不说，到处都有亡命之徒想要劫镖，十分危险，挣的银子还少得可怜，真是让人费解。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紧闭的房门都挡不住阳光投到我脸上，才缓缓醒过来。
早饭点早就过了，赵彧出去查各个店铺的账，孟尝也不知干嘛去了，桌子上有一盘茯苓饼，应该是特意给我留下的。
胡乱吃了几口，我便吩咐下人准备沐浴，洗净之后又换上了我最爱的那件淡蓝色圆领袍，想了想把霍十安昨日送我的扇子捻过来别在了腰后。
出了门，却见街上全是攒动的人头，来往之间推推搡搡地，我只看了几眼都觉得身上热得慌。
随手揪过一个准备往最热闹处跑的小哥，我问道。
“敢问小哥，这是怎么了？前面出了何事？”
那人急着去看热闹，甩了我一句什么玩意疯了便急急忙忙地往前跑去。
我思量着他断断续续的话，又听了街上有人喊了几句，才反应过来。
不是谁疯了，他刚才说的是，奉常府被封了。
我出门一向不爱带下人，有孟尝教我的功夫，赵彧也没在这件事上对我做过什么要求。
跟着人群走到了奉常府附近，便看到一大群人排列整齐地候在府门口，男女老少皆有，清一色的腰系麻绳，头戴枷锁，不停地有官兵抬了各式的大箱子从府里出来。
作为奉常大人的儿子，杨尔思站在队伍中靠前的位置，发丝有些凌乱，我挤到人群前面，眼见着府门口进进出出的官兵，不敢出声喊他。
可能是感觉到有人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杨尔思抬起头四处寻找起来，片刻便与我对接上了目光。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叫我的名字，但回头看了看旁边的官兵，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杨尔思一直没什么表情，我在人群中没有找到他爹，想必是已然遭遇不测，我们就这么互相看着彼此，直到官兵的喊声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罪臣杨氏已诛，杨府上下，男丁发配青州为奴，女子随军充妓，市井民众，引以为戒！退避！”
喊完示众，官兵们就带着这一票人准备走了，我想对杨尔思说些什么，却见他盯着我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在此时和他扯上关系，于是，连一句保重也没能交代上，他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在街上站了好久，直到另一队官兵走上来驱赶尚未离开的人，才回过神来，朝此行的目的地走去。
出一趟镖回来，照例是可以休息几日的，于是我直奔霍十安家就去了，他见了我这副样子，忙问我发生了什么。
“奉常府被封了，杨大人不知犯了何事，连家都没回，直接被诛杀了。”
我还有点晃神。
霍十安看起来今日并未出门，还不知道这件事，听了我的语气，问道：“可是牵扯到什么你认识的人了？”
“是，我的同窗，”我点点头，“奉常府的公子，杨尔思。”
“他如今怎么样？”
我面露担忧：“我听着意思，是发配青州为奴，你不知道，读书时他便弱不禁风的，日日受人欺负，如今去了青州，怕也是活不长的命。”
霍十安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好了，这不是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多想无益，反而伤神。”
他的手似是有什么魔力，我竟觉得情绪得到了一丝安抚。
“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来吗？”我不满道。
他笑而不语，我挠挠头：“家里没饭，我来蹭顿饭吃。”
这话委实牵强得很，偌大的府邸，就算赵彧和孟尝都不在家，我想吃什么，吩咐一句便可，用得着跨了半个长安城来找他蹭饭？
霍十安没和我较真，侧过身给我让出进门的路。
我甩了甩头，尽量让自己不再想杨尔思的事。
先前我并不懂，以为自己是在意他、喜欢他，可现在才发现，那只是小男子汉仗义使然的保护欲。直至遇到了霍十安我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站到他面前就会呼吸紧促，是想到和他有关的事就会面红耳赤，是他的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在夜晚入眠之前无数遍地复现在我脑海中。
霍十安的家冷清得很，两进两出的院子，竟一个下人也没有。
“就你一个人吗？”
我明知故问，霍十安毫不避讳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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