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亦如故(三)(1/2)
俯首听命大概就是说的我现在这个样子。两天的功夫我不仅学会了有旨必遵,有问必答,还变得乖顺又听话,我揣度着以现下的表现,今后在这位夫君身上应验个有求必应,不知道难是不难。
黄昏下的集市闹中求静,路人多是行色匆匆,担铺的小贩与掌柜只在抬眼间偶瞥一眼赶路的行人,正值傍晚十分,并不指望此刻会有生意上门。
路过海祥楼门前小铺时,大师兄顺手在面人儿摊上摘下一支粉白山茶花,惹的捏面老汉从凳上惊起,书川一钱银子付出,老汉才眉开眼笑,原来是正经的买卖交易。
大师兄叹息一声,将这面泥山茶簪进了我的左髻。这一时他温和纯粹,轻声一句:“你还和少时一样,慌乱中丢了发簪也全然不知……用这面人儿补上,也很相称。”
我伸手摸了摸发髻,除了软软的面泥,确是没有他物,早上出门还簪着的翡翠雕花,现在没了。
我感激得立马道:“不管少时还是现时,丢了的东西,总逃不出你的眼。翡翠固好,但眼下,我更爱面人儿茶花。”
他掩笑,问:“何解?”
我想着今天下午在他米铺中不辞辛劳的卖力样子,怎样也要哄一哄他开心,于是道:“大约是年少相识,此时该韶华倾负了。”
大师兄,瞬时灿若桃花,灼灼芳华。
垂暮下旻煜识路的本事不如白日,才走过两条街,就不慎误入了东都城内最温柔多情之处。
红灯笼高挂,霓彩纷繁,听侬侬软语,赏轻歌缈纱,君欲杯影迷离,最动人之处还属玉人解衫。
帘轻幕重金勾栏,这一方天地不比别处的循规蹈矩,只用流光溢彩,驱散夜的冷暗,霓虹竞相,将黑夜照亮,耀目得仿若白昼。
远处的高楼上,有妙人倚栏,绢帕撩情,媚眼挑起,闲眺远方。烟花之地甚是让人流连忘返,惹的地上的男子频频抬头,不时驻足试探。
我瞄一眼身旁的大师兄,依旧正义凛然,坐怀不乱。不过小小蹙眉,心里肯定暗暗懊恼,不该在错乱的步调下跌进了这一大片温柔乡。
一条绢帕飘飘然落下,轻盈舞动垂垂然,好似这楼台上的姑娘,曼妙婀娜。这绢丝不偏不倚,恰恰落在大师兄头上。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粉香扰乱,一手接住垂落的帕子,不自觉仰头望去。
“呦,一表人才,正是一双两好!大姑娘好福气啊!”楼上媚语飘来,带着丝丝轻浮,又有满满诚意。
我顺着声音方向望去,哦,是澜月。
波澜心动,静宛如月。
我一直觉得这是个好名字,实当配个好姑娘。澜月,这烟花之地里数一数二的歌姬,面容姣好,轮廓立体带着几分异域的味道——她除了出身不好,什么都好。
我朝楼上的姑娘们点点头。
“你认识?”旻煜讶然。
我想他惊讶的神情,应该是出于被别有用心的绢帕砸中,更出于我竟与楼上的姑娘相识。
“认识。”我答的不容置疑。
果真,他面上除了方才的惊讶,还挂上了一丝不可思议。
我抽出他手中的绢帕。帕子被风带起一阵淡淡的脂粉香,扑鼻而来。
“她们用的,”我仰起头,正好遇见澜月的目光,与她相视一笑,接着道:“与穿的,都出自韩家的丝织坊。”
大师兄眉舒目展,顿然明了。
我反握住他的手,气定神闲,继续在纸醉金迷的街道上神色不醉,行步不散。
“流落烟花柳巷的姑娘,多为被迫出卖技艺与身子,出身不好,不表示人就下作。楼上的姑娘,虽沦为娼妓,但大都相互照应,义气相助久了,也修炼出一副道义心肠,反倒比那些明面上衣裳光鲜出身贵门,实则皮相里裹着的却是地道的衣冠禽兽好上百倍。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何分贵贱?身份卑微不是真的下贱,品性低劣,才是真的低贱。师兄说,是吗?”
旻煜停下,下意识将我的手握得紧了些,眼中散着炯炯之光,如潺潺流水般波动。
我被他看了良久,察觉自己脸颊微热,干脆低下头,打算独自消受这份难为情。
“筱筱。”大师兄忽然地唤我一声。这声音柔柔地穿插在喧闹的夜,显得有些不入格调。
“嗯?”我算上他现下估摸又有一套道理伦常要向我道来,预备洗耳恭听。
他抬手替我捋了捋前额的碎发,末了,一如往常静静地看着我。这么两天的功夫,我被他看得也习惯了,索性陪他不动声色地定在原地。
半晌他终于开口,道:“假如当初没有认识你,假如认识你之后没有下定决心,现在我们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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