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初展眉 愿同尘与灰（1/2）

一行人走走停停，赏赏玩玩，终于曲径到头通了幽处的莲心湖。也不知是哪位优秀工匠设计的桥梁，只两端将湖心的殿亭与岸边连接起来，而桥的中间一段悬于湖上。从湖边看确有一种飞檐翘角，遗世独立之感。就是平日里风大，走起来的感觉也不是很美妙，故而我也不常来。

郑牙紧紧贴着我身侧，生怕我一时不察踩着水一脚滑倒。我走了一会身上有些热，于是摆摆手让他离我远点儿，郑牙担心着又不敢违命，委委屈屈的坠在我身后几步。

几步开外台阶前有个小水洼，本想走右边点避开，结果一下没注意脚下有块稍突出的卵圆石，后脚跟一滑就要向后倒去。身后数声惊呼，郑牙尖叫着就要扑过来，但离我太远应该是接不住我了。

此刻我心里想：“不妙，摔这一下孤的尊臀铁定先着地，并且痛的不只是臀，还有孤的脸面。”

闭眼将触地的一瞬间背后一暖，同时一声低低的闷哼声传来。

幸好没有摔在地上。

我边扶着身下那人的手臂转过头看边心里想着：辛亏郑牙身手还算敏捷，今日挽救了孤的臀和脸面，回头要好好赏……然而这不经意的回头一看，倒结结实实给我惊了一着，飞奔而至给孤垫地的并不是郑牙，而是个陌生的少年。

还未等我发问，郑牙已经挤开了那名少年，把我扶了起来，焦急道：“陛下您摔着哪儿了？都是郑牙不好，郑牙应该寸步不离陛下的！”

未及我回答，群臣毕至。林丞相和几个肱骨大臣围了上来。外围官职低的大臣们过不来只好跪了一地。

林丞相见了我，一掀袍摆就要跪下，我连忙两手扶住他：“老师这是做什么？孤说过的，老师见孤不用施礼。”

林丞相年近古稀，想必刚才是疾步过来的，平日苍白的脸上竟还多了几分血色，林丞相担忧地开口道：“臣等离得远了未及救得陛下，陛下可受伤了？”

我安抚道：“孤很好，方才只是虚惊一场，老师不必忧心。”

旁边同林丞相一同到达的户部尚书符陶开口说：“陛下虽瞧着还安好，但受了惊还是检查一下为好，臣刚才已让人唤医正过来，请陛下稍等片刻。”

我微点下头，又在原地与他们寒暄几句。让这群老臣嘘寒问暖东扯西扯一番，刚刚救了我的那个少年已不知被挤去了哪儿。不经意往后一看没见着那少年，倒是微微摇晃的廊桥上还跪着一票官员，于是我领着他们进了亭里。

各方就座后内侍鱼贯而入摆盘洗酌，搬了冰壶来降温。因为要辟出一块宽地方来供世家宗室子弟写寿词，玩玩投壶射箭之类的游戏，于是舞女乐师们都挪到旁边的小亭子上去了。

夜间蒸腾起的薄雾弥漫，乐声，投壶的嬉笑声，或诵诗或行雅令的声音不绝于耳。我一向主张雅俗共赏，阳春白雪不必高高在上，下里巴人也可以在宫里有一席之地。

官员们的敬酒本来我只打算随便喝两杯意思意思就行，但是看着气氛很好，于是多喝了两杯。眼看着台阶下拿着红缨枪般长的毛笔在宣纸上挥斥方遒的怪力少女的影子一分成二又分成三，我迷迷糊糊的用手支着下巴胡乱点了两下头表示赞许，这名怪力少女就欢欢喜喜的退场下去了。

怪力少女刚下场，我就看见本该在和工部尚书商量皇陵建造事宜的少翁疾步从殿外朝我走来，我无所知的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朝他招手。

倏然间，乐声基调一变，慷慨激昂的擂擂鼓声炸起，就这一下我瞬间清醒了，转头看向鼓声起处。宫紫色的纱帘被风带起，一箭之地外原本荷花掩映的湖面上浮起了数十面大鼓，最尽头的那面大鼓便是鼓声的来源处。

我站起身来走到栏杆边好看得更清楚一点，少翁走过来站在了我身后。

最尽头的鼓面上，有一个着紫衣的人在起舞。

那人以脚踏鼓为节，长长的衣袖振出仿若破空的长剑，跃起身时风鼓起他的袖袍，好似展翼的雄鹰驰骋于天空。整片湖面上只他一人击鼓的声音在回荡，但奇妙的是就算没有任何乐器相和，这铿锵的鼓声也绝不单调。

一面鼓的地方不大，但那少年舞得游刃有余。等挥砍劈刺等经典的破阵舞动作被轮番展现后，以我不高的武学造诣看出了他是把几种经典破阵舞的动作糅合为一支舞了。

随着击鼓声愈加急厉，他的动作幅度愈加大。一次高高的跃起之后本以为他会像之前几次一样稳稳落地，却没想到在滞空的时候那人背朝水面直直落下。

身后传来一阵惊呼：“不好，要摔了！”“哎呀，演砸了……”

我也随他的动作揪了一把心，只是在背部快触水的一瞬那人用脚勾住了鼓边的绸带，腰一抬硬生生翻身上了鼓面。

后边又是一阵惊呼：“这人真是厉害，绝处逢生啊！”“对啊！武功很不错诶！”

那少年利落的收了场之后，我微微松了口气，心里生出不合时宜的感叹：腰真好……

不管那一跌是故意设计的环节还是不小心摔下去，这个人，这曲破阵舞，都已经被全场的人记住了。

那人远远的朝我拜了一拜，就轻盈飘逸的踏着一路延绵至这边亭子的几十只鼓过来了。眼看着离我越近我越好奇是哪家少年英才。悄无声息的，郑牙附耳来说让我回座。

坐回去之后我侧头去看下首位的少翁，少翁自过来注意力就不在我身上，紧紧盯着那人，神色莫辨。

少翁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个少年是谁了，而且并不是很想见到他。或者说，这么急促赶过来，是不想让我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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