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栏一株雪 看得几清明(1/2)
腊月的旬日之后臣子们便开始休年假,有事皆以奏折方式上陈。
朝上松了下来,宫里却开始忙碌起来。元日将至,各国使臣送的表示祝福的年礼伴着风雪络绎不绝运进宫里,我是不必亲自接见的,索性无事可做,便低调装扮一番,领着郑牙出了宫采民风去了。
使臣送年礼的这段时间,各海岸在法定的通商时期外会短暂开放一段时间,各国的商人趁此时带着商品涌进了盛京。这段时间盛京的市坊是没有宵禁的。帝天不夜,虽寒冷非常,市坊间却充满了热闹的气息。酒旗招展,市列珠玑,各家宗祠里族老领着子孙们还祭灶天,祈望祖先在天有灵庇佑家族香火鼎盛。负责驱鬼迎神的傩人们大肆招摇过市,摩拳擦掌预备挣下开春的第一笔银子给孩子置办新衣服。
众生百态,皆在以最诚恳的模样送走余年。
捡着宽阔一点的路,郑牙护着我穿越过百戏杂陈的街道,去了盛京第一皇商开的名叫杜鱼正店的酒楼。进门后郑牙亮出杜鱼正店老板亲制的铜牌,掌柜恭敬地引我们上了三楼。三楼只有一个出入口,我们走上楼梯,楼梯口守着好几个高大的护卫,走过九曲十绕的走廊,掌柜拿出钥匙打开了最深处的那扇房门恭敬地请我们进去。
我的这间屋子设计的很巧妙,窗口对着街面,在屋里可以把外面一览无余,外面的人却看不见里头是什么情况。说实话,登基以来就算深夜我也难以安眠,但只要一进入这世俗气息浓烈的闹市,心就如同浮着的云找到归宿一般,能慢慢沉下来。即使只是在窗边看戏般放空半个时辰,回宫后我都能睡得非常好。这个奇怪的自我调剂的法子就连少翁也不知道,自从郑牙以林缨的名义长期定下这间客房,这里便成了我短暂恢复元气的洞天。
我手握着本街边无名氏写的深宫秘史伴着窗外的吵嚷声看了半个下午,天近垂暮,我下意识吩咐郑牙:“郑牙,去掌灯。”
郑牙已经给我添了三次茶水了,但看我似是对这本书很感兴趣,一直耐着没提醒我,这下终于逮着机会了,催促我道:“小姐,该回家了,已经申时末了,再不回去家里人要着急了。”
我看看窗外天色泛黑,站起身来直了直腰,准备回宫。走到门口突然想起团扇未拿,这团扇是少翁在我及笄时给我题的扇面,轻易丢不得。
回头去寻时郑牙疑惑道:“小姐是想找这本书吗?”说着他把手上那本封面上用篆文写着《深宫秘史》四个大字的书籍捧给我看。
我蹙蹙眉:“这种卖弄才学的低级书你捡回去干嘛?”
以往冒着风险写宫里故事的民间书匠一般都会写往前数上百年的宫廷故事,这个书匠可好,十分大胆地写了我皇妣的风花雪月。此作者似乎不满足于单纯的讲述故事,好好的世俗通白的语言不用,非得用藻饰华丽的骈文写,可自身文化底蕴不深,许多地方牛头不对马嘴。只因人物关系叫他大许蒙对了七七八八,我才看了下去。
郑牙愣了一下,然后立马顺从的把书放回桌上。
看我正四处找东西,郑牙估计我不会短时间出门于是去把大敞着的门关上。我这厢刚在床边捡起落到地上的团扇,拂掉扇面上的灰,那厢门口一道踹门的破风声传来。我猛地转过头去,郑牙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艰难地扭头对我说:“小姐,快走!”
话音未落三个蒙面人窜了进来,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挥刀直取我面门。我现下只庆幸大门离我比较远,让我有可以反应的时间。
蒙面人过来的时候我立马向窗户跑去并两指合圈放在唇边吹了两声口哨,一个蒙面人快速从另一边接近我,离我还有五步远的时候眼看我就要走到窗边,毫不犹豫的把刀甩了过来。刀锋挨近我的瞬间我下意识向后一倒堪堪避了过去。一击不成那人迅速接近过来,后面的两个蒙面人被郑牙用房间里悬挂的长剑乱挥拖住了脚步,我趁此机会探出窗外。藏在屋顶上的暗卫听到我的哨声终于抵达了。我把手递给窗上的暗卫,他用力一拉,在后方蒙面人扑过来的那一霎那把我拉出了窗外,后继的暗卫正好一剑将那蒙面人穿胸刺死。
我被环在暗卫的保护范围内,急迫的说:“快把郑牙救出来。”
屋里的四个暗卫与蒙面人经过短时间缠斗很快控制住局面,只是情况危急,蒙面人没留活口。等处理完毕,我站在檐上才感觉到楼下传来的声音,混乱不堪,嘈杂的尖叫惊呼声中掺杂着“走水啦!”“救命救命!”各种声音。
两个暗卫扶着英勇负伤昏迷不醒的郑牙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另外两个暗卫从门口探听了一番,在屋内跟我报告道:“小姐!一楼宴客厅失火,火势已经蔓延到二楼了,目前尚不清楚起火原因为何,楼下走不得了,我们只能带您从屋檐上下去。”
我点点头,抓住暗卫的衣领,让他带我从三楼跳下去。幸好郑牙没醒,他一向害怕这种飞檐走壁的时候。
原本以为这就结束了,结果从杜鱼正店的后巷避着火离开的时候,前面开路的暗卫突然调头返回焦急的让我们从另一边离开:“前面来了十几个蒙面人,估计和屋里那几个人是同伙,快走!”
我们立马调头插进另一条巷子。
逃命的时候,我真是恨透了盛京城这纵横交错的街道布局。拐进的那条巷子,正好迎面撞上了那十几个蒙面人。碰面瞬间双方俱是一愣,反应过来的瞬间我们迅速后撤,只是有一个受伤未醒的郑牙,我们整体速度很慢,马上就被追上了。
敢在天子脚下当街行凶!这些人到底打哪儿来的?
我来不及思考,后方已经交起手来了。兵刃相见,为我后撤留了一点时间。两个暗卫护着我和郑牙进了一条幽长的巷子,后面天空炸开了禁卫军独有的焰火弹。我心下一沉,那边必定挡不了多久。暗卫在我耳边快速的说:“陛下,等会我们找个地方把您藏起来,您千万躲好,那边已经发送了焰火弹,等禁卫军赶到之前,您都不要露面!臣等去引开他们!”
这一片都是征用却还未建设的破败民房,藏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情,很快两个暗卫把我和郑牙藏进一座民房的马厩里面,从腰间抽了把长匕首塞给我后,两个暗卫朝我鞠了一躬马上朝着房子的反方向跑了过去,沿途还弄出了很大的声音吸引追兵。
我死死咬住牙。活到现在,我还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狼狈过!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过了多久,晨光熹微,天边还是暗的,外面一片寂静。我丝毫不敢动,昨日那伙凶徒若是朝着我来的,外面一旦埋伏着人,我出去就是个死字。寒冬腊月,我身上衣服穿得尚算厚,躲在马厩里背着风也还撑得住,只是郑牙还没醒过来,并且额头也开始发热,估计是伤口恶化了。我心里越发焦急,呆在这儿无疑是最安全的,但郑牙这样下去绝对会死……
抚着郑牙的额头,我思考了半天也没个定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