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1/2)
我做了一个很沉的梦。
宫女们熟练的捣衣声在幽长的永宁巷里从清晨直到日暮,我看见一座独立于其他并瓦房的两层小殿里,幼时的我趁少翁小憩时轻轻放下毛笔,拎着衣裙角扒着少翁特意搭的小栅栏翻身出了门。小善言得意的一笑,蹑手蹑脚的离开这里之后越跑越快飞奔去了巷子另一头。
那时少翁怕一个人看不住我,平常只拿书握笔的手提起了锯子,割伤了好几次手才给我搭出这个小栅栏,防止我随意跑出。可少翁不知道的是,偷偷攀过好几回后我早就知道怎么爬出去了。
梦里的小善言跑到小甲和小乙的家里,三个小萝卜头愉快的玩在了一块。前几日小甲和小乙教会小善言吹了一首宫外的小曲儿,小善言十分喜欢,于是小甲和小乙挖了树下的陶泥来教她做埙。小善言最先做好,得意的举起泥糊糊的手,引得小甲小乙万分羡慕。把埙放进烧火炉里去,等了半个时辰刚刚烧制好拿出来,小甲小乙的母亲芳姑姑就来了。没等芳姑姑行完礼,小善言拿着埙炫耀似的给她看:“你看,我烧的好看吗?”
芳姑姑没说话,让开身子,后面徐步走来的,是少翁。
少翁面相温柔,可不知为何小甲和小乙小时候非常怕他。看到少翁,小甲小乙怕的躲回芳姑姑身后,小善言却还笑的明媚。少翁把小善言领回去,问道:“喜欢这个东西吗?”
小善言认真的点头:“喜欢。”
少翁又问:“会吹吗?”
小善言开心的举起来吹,吹完后看着少翁求表扬。少翁静静地听完,然后说:“娓娓,这个埙,你以后不可以再玩了。”
小善言疑惑道:“为什么呢父亲?我吹的不好听吗?”
少翁说:“你是皇女,是天潢贵胄。有些事情,你可以懂,但我教过你的,要行止有度,这种民间的贱物你不该碰。”
小善言还欲再辨,少翁已经把埙拿走了,但他没有扔,给芳姑姑还了回去。
仿佛是一个开端一样,自那以后我再没越过礼法去任性玩过了,即使是在陋巷中,依旧像一个正经皇女一般跟少翁学着各种知识和规矩。
这段清晰的像是再现一般的梦过后,后面的梦就像是支离破碎了一样。
一下是我第一次离开永宁巷,少翁站在巷口的宫门目送我离开。
一转眼就到了简文殿,皇妣高居在书桌后看着我,她那时身体看起来还康健,只是前任皇储的夭折让她憔悴了很多。她问我的名字,我跪在地上,回答她我叫娓娓。同样是母亲,她不会像芳姑姑把小甲小乙抱起来一样抱我,只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笑了一声说:“娓娓动听的娓娓吗?元少卿倒是希望把自己的短处在你身上补足。”
我疑惑地抬头,她认真地看着我说:“那你就叫善言吧,姜氏善言。”
一下又是她去世的时候,日日呕血卧床不起,她紧紧攥着我的手,喉咙哑着想跟我说什么。我猜她大概是要我护住她的江山,于是放开她握着我的手,在床边对着她认认真真的磕了个头,承诺道:“母皇请相信儿臣,儿臣一定会守护好母皇创下的基业。”
我伏在地上,只听见床上的母皇叹息了一声,眼角滑落一滴泪,慢慢没了气息。
一场梦下来非但没有恢复体力,慢慢清醒睁开眼后我反而感受到了四肢百骸传来的酸痛。轻轻痛嘶一声,床边有人走了过来。我防备的往后一缩,反而牵动了疼痛的地方。
真是要命!
过来的是少翁,看我痛不欲生的模样,少翁将我扶起来,支起枕头让我靠在床柱上。我一点力气都不想使,任少翁给我喂药。
喂完药后,对少翁表示我不想再躺下去了,于是少翁回到桌案边,弹起了《归去来兮辞》。
曲是从中间那段续弹的,我昏睡的时候,少翁估计弹了一段时间了。我嘴角扯起一丝笑,我说怎么忽然就梦见幼时的事了,原来是少翁在弹这首曲。《归去来兮辞》是少翁自己作的曲,自我有记忆以来,每日晚饭后,我在识字,少翁就经常给我弹曲子,偶尔会弹这首未成的曲,我一路长大,这首曲也渐渐成了形。
短暂的靠了一下,我忽然想起郑牙还在马厩里病着呢,于是喊少翁:“少翁!郑牙呢,你们去救郑牙了么?”
少翁曲调未缓,回答我说:“穆世子救了您之后,就通知街边巡查禁卫军去找其余人了。郑牙伤的很重,但幸好尚存一口气,现下正在医署呢。”
我松了口气,转而想到穆晁怎么会还在盛京?会稽离盛京少说也有两千多里,按理说他早该回去的。怎么会这么巧在市坊上就把我救了?难不成他与这场刺杀有什么联系?
想到另一种可能性,我问少翁:“刺杀孤的是何人可查出来了?”
少翁筝音戛然而止,双手抚平震颤的尾音,他沉着声音说:“陛下可想过私自出宫会有怎样的后果?”
我嗫嚅了一下,完了,我没事提这个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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