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2）

回去的时候，天色还蒙着黑云。

城门口的士兵仍沉在梦里，云四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望见医馆门口有个小小的身影。

医童蜷坐在门槛上，瑟缩着手脚，边上放着一只白色灯笼，被风吹得奄奄一息。

他睡得并不安稳，稍微听见一点动静就睁开了眼，眼珠溜溜地转着。

看到云四方显然欣慰起来，顾不上对秦临的惧怕，起身飞快地朝他们奔去。

“公子，公子！”

医童揪着云四方的衣服，背上的冷汗还未干透，冻得嘴唇煞白，“小公子可曾见过我师父？”

他半夜起来上茅房，看见院子挂满俩破碎的幡条，上面还画着熟悉的凤凰羽，地上还有匕首的残渣。吓得急匆匆跑去敲师父的房门，发现师父不见了，到处找了一通都没找到。

大堂里还挂着白骨，只能努力忽视他们的存在，坐在门口焦急等待。

云四方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告诉他，顾峥死了。

“你见过的对不对？”医童牢牢抓住云四方的手臂，十分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秦临直接拨开医童抓住云四方的手，语气凉薄，“见过。”

“你师父，死了。”

没想到秦临竟然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云四方震惊了一下，观察着医童的反应。

意外地发现，医童的面色居然慢慢平静下来，嘴角不经意动了动，似笑非笑。

听闻他师父的死讯，眼底一丝悲伤都没有。

连伪装也不肯么？

秦临再次语出惊人，“你早就知道，城里那么多的尸体，是出自谁之手。”

“询问我们只是为了肯定自己的猜想。”

他跟了顾峥十三年，不可能对顾峥一点也不知情，何况顾峥把白骨都挂到大堂了，可见平常多半也没瞒着他。

医童抬起头，满意地盯着秦临，“你说的，全对。”

语气流露出麻木不仁的寒意，他早知道顾峥会有这么一天，可是翘首以盼了很久了。

秦临垂下眼，对云四方道，“我们走。”

云四方哦了一声，快步跟上去，“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医童藏得那么深。

见到他们总是一副怯懦的样子，很难让人注意他的异常举动。

想到此，云四方心里对秦临的钦佩又加深了几分，洞察力惊人。

秦临微微侧头看他一眼，“听说的。”

云四方不信，如果是听说的，那人只能顾峥，可他压根没见过两人独处。

云四方眸光太亮了，秦临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好拿出顾峥的信给他看，“这是阿依翎在他身上找到的。”

本来不打算给他看的，担心他又要去做大善人，这种人不值得怜悯。

秦临深信，一个人的确深受环境浸淫，但不是恶人之子，就一定是恶人。

如果当今国主也如他父亲那般，他就能轻松摧毁他们从秦氏抢走的河山，从而找到一点复仇的快感吧。

云四方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纸黑字，还以为秦临只是说说而已。

没想到害人无数的顾峥，对自己这个小徒弟倒是还有一丝情义，不然也不会给他取名为安。

顾峥在信上仅仅写了三五行，虽然都是说教之词，却隐隐透着些许临终托孤的意思。

但是讽刺的是，顾安却早盼着这一天。在他看来，只有顾峥不在了，才有自己施展拳脚的机会。

“等等！”

顾安从背后喊住他们，视线驻在秦临身上，“他太蠢了，跟在您的身边可真够跌份的，不如考虑考虑我如何？”

他自认天分高悟性好，不仅将顾峥的医术学了七八成，连道法也偷学了个十成十。

倘若身边有秦临那样煞气重的恶鬼保驾护航，长生不老能有何难。

云四方顿时蹙眉，眼里蹭蹭燃起了两簇小火苗，这孩子年纪轻轻，却不幸得了大言不惭的毛病。

用这么自傲的语气同秦临说话，也没见他有多聪明。

我给秦临跌份，他能给秦临长脸？

谁给他的自信，让他这么大放厥词？！

云四方脸都快皱成一团了，顾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托孤于他们也无济于事。已经长歪了的树，便很难再矫正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剪枝，也就是脱胎换骨，而那小子已经改不了了。

顾安不理会云四方的火气，迎着秦临投过来的冰冷目光，将野心暴露无遗。

秦临眼皮一动，眼里氤氲着阴云，明显不悦，“你也配？”

“还有，注意你的言辞。”

袖中一道凌风裹着黑雾卷去，顾安面色突变，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好几圈。

艰难地爬了起来跪在地上，目光恨恨地看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

偏头啐了一口污血，目露青光一脸阴鸷，“我会让你看看，我到底配不配！”

一个顾峥死了，可是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顾峥会出现。

云四方站定往回看，城头的两个大字红漆剥落，尽显斑驳萧条，一如来时那般。

仔细看好像变了些，又好像没变。

他转身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地朝秦临走去。

直到两人并肩，云四方用余光偷看秦临精雕细琢的侧脸。

空气里有一丝奇异的香味，似乎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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