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2)
迟三水这一觉睡得很长,醒来时仍是昏昏沉沉的一片夜。她嘴里有些发苦,多半是给灌了药,喉间有一点呛人的不适。小姑娘大概是把她那一身被血浸透的外衫剥了下来,她能感觉到被褥底下的自个儿被扒得溜光,只留了条中裤穿在身上,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连胸带腰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隐隐觉出一些疼在跳着,不那么难以忍受,只是不太愉快,像有个挠不着的地方在微微发痒似的。
迟三水平躺了一会儿,便转头去看二妮,二妮正支着头靠在墙边打瞌睡,看起来睡得很香。她脚边摆着一只铜盆,盆里浸着几块帕子,也不知是刚换下的还是干净的。迟三水盯着研究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饿。
——这便算是活了。
她的那一件青衫早不知被丢到了哪儿去,就算是晓得也没法拿回来穿,于是迟三水微支起身子起来,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看中了旁边衣架子上挂着的一件长衫。
披着遮一遮丑是绰绰有余的。
迟三水正准备下床去借来穿一穿,便听见门口传来了不疾不徐的三声叩门。
这三声敲得很有规律,在静夜里显得格外响亮,迟三水只看见二妮突然像个小兔子似的从睡梦中跳起来,睡眼朦胧间露出点惊慌失措来,她甚至没注意到迟三水已经醒了,只发了一下愣,又听见了三声叩门,才抖着手点了油灯,捧了灯去开门。
迟三水觉得,这小姑娘像是吓坏了。
何二妮确实是吓坏了。
她记得这个敲门声,和宿阳山上那个白面书生来时一模一样,她害怕极了,却又不敢不去开门。
外头站着的果然是那位书生。
他这次只带了一个随从,门一开那随从便挤了进来,把手里拎着的鸡鸭米盐重重地往桌上一摔,就目不斜视地往外走,站在书生身后恭恭敬敬低了头。那书生正盯着地上若有所思的,二妮于是顺着他的眼神往下去看,心里突得一跳,几乎要掌不住灯。
那是昨日迟三水来时滴的血。
二妮不晓得迟三水是怎么受的伤,只当她也许是撞了这帮山匪遭了难,又怕那书生晓得了要杀人灭口,便绞尽了脑汁要想出个借口来把血迹掩饰了,但书生竟没有问,只对她笑了一笑:“令尊不愧是妙手神医,寨主的伤已治好了大半,原是要让令尊下山回来看一看,只怕姑娘独自一人不大好过,可寨主实在是不愿放人,于是便派了小生给姑娘送些吃食赔罪,也好带个话,叫姑娘能定心。”
说完这一段,他便告辞道:“时候也不早了,小生深夜来访也对姑娘清誉有损,还请姑娘容小生回山寨复命。”
二妮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竟叫住了他,颤着声问:“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凭着她看了十几年话本向往武林五六年的直觉,这个书生的来历也许不太寻常。
所以那书生觑着一双桃花眼望过来时,她几乎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灭口了。
但书生竟很大度,只笑着报了自己名号:“玄青教,玄朔。”
二妮是听说过玄朔的。
村子里的孩子若是不乖,老人们总是会拿“某某某就在外头,你再不乖就把你丢出去给他吃肉”这一句来恐吓他们,只不过十多年前他们说的是玄青,十多年后他们念叨的是玄朔。
如今那传说中的天下排名前几的大魔头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她便软了手脚,觉得自己那一句问得太多余,现在就要为自己这一句多嘴丢了性命。
知道要死到临头了,她反而没那么怕了。
玄朔却没再有所表示,只是转身摇着扇子带着随从走了,那背影看上去好像还有一些得意。
二妮只觉得死里逃生。
她这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莫名带着些恼怒的声音:“他刚刚说他叫什么?”
二妮才晓得她救的那个姑娘终于醒了,想要回身答话,可看见了迟三水的模样,那一口气险些没能提上来。
迟三水提着一把柴刀。
那把柴刀是二妮昨天拿到里屋去防身用的,没想到先被她给拿了去。
迟三水只松松地披着那件长衫,胸口的绑带露出些边角,她的脸色仍是白,眸子却极亮,像是映着星光似的。
二妮缓了一口气,把门给关了,答道:“他说他叫玄朔。”
她又说:“你听说过吗?”
我当然听说过。
我他妈就是玄朔她本人。
迟三水在心里骂了一句街,脸上却不显山不露水的:“听说过的,那个不得了的大魔头嘛。——他方才提到令尊?”
二妮红了眼,又忍了忍泪,才露出一个极难看的笑来,把前几日的事说给迟三水听了,迟三水并未露出感同身受泫然欲泣的神情,只漫不经心地掂了掂柴刀,问她:“我的伤大概多久能好?”
她打算去闯一闯宿阳山。
二妮抹了抹眼角,道:“少说得五六日才能结痂,若是动作大了伤口开裂了,时间就得更长些,你伤得实在很重。”
她拍一拍胸脯:“医馆里不缺地方不缺药,你尽管放心养伤,我们不收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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