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为止（2/2）

“闭嘴！”薛明九喝道：“你以为摩罗昨夜里说的话是在污蔑本座？是在诋毁牛首山吗？”

周向阳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薛明九一口气差点憋出内伤，周向阳这个人赤子诚心，孝顺仁厚，但是资质实在太差！

这幅表情是在怀疑他了！

果然沈漉轻轻笑起来，唇角浅浅。

不愿让沈漉看笑话，薛明九沉着脸道：“你好好想想去崔府之前，究竟见过什么人，去过哪些地方。今日午膳不必吃了。想清楚再吃饭，一直不明白，以后的饭也别吃了。”

“师父！”周向阳傻眼了，可看着师父的神色，只得头一低退出去，为了晚饭苦思冥想。

周向阳一走，四下无人，薛明九开门见山：“你想做什么？”

“国师好生不近人情。”沈漉径直在饭桌前对着薛明九坐下，低头看着菜色道：“莼菜羹、蒸鲥鱼、黄花木耳……可否容我分食？”

“林箴与摩罗俱是谄媚陛下的佞幸之人，我亦是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但是，引鬼气谋害陛下，放纵厉鬼夺舍、伤人，利用牛首山挡剑，这笔账，本座今日便要和你算。”薛明九说到这里，却是说不下去了，因为那沈漉一手举著一手托碗，吃得很是香甜。

刚及笄的少女，再怎样孤寒也有阳春的模样。

沈漉似是几口就吃饱了，掏出帕子来，抿了抿嘴角，道：“国师只见到我用牛首山挡箭，却未见到陛下的圣眷也是一份大礼呢？”

薛明九哼了一声：“长公主、张贵妃都给得罪了，如此重礼，牛首山可承受不起第二次。”他严肃道：“长公主痛失摩罗又惹怒圣上，算是了结了陆瑛娘子的冤屈，此事到此为止吧。”

“国师既然知道我所求，请国师启尊口，告诉我吧。”沈漉认真一拜，道：“我表姐究竟给谁续了命？为什么会有一丝魂魄跟着太子殿下？你和摩罗还有许多法师高人为什么不替太子驱鬼？”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此事到此为止。”薛明九冷冷道：“你印堂发黑，可是修了《役鬼》？”

“国师暗修禁术，逆天固养郑妃之魂，使其每年现形一次，得见陛下。怎么我却不能效仿？”

沈漉直起身，平视薛明九：“我本是来挟恩图报的，但是薛国师不同常人，既如此，那只能就此作罢了。”她放下茶杯，淡淡然起身要走。

薛明九看着她的背影走到门口，被外面的阳光穿过，拉出一道朦胧剪影。

是鬼气！

薛明九目送沈漉离开，直到周向阳回来还没收回目光。

“师尊。”周向阳捂着饥肠辘辘，道：“既然舍不得沈小娘子，就留她下来吧。她在那种地方也怪可怜的。”

薛明九斜睨他：“可想清楚了？”

周向阳点头：“摩罗以往炼化孤魂野鬼，用来傀儡纸上人。那么这画皮女鬼必定也会吸食生人元气，以维持身体不腐。

教坊司的芍娘，死的很是蹊跷。这厉鬼自进京城就开始作恶，因为身居崔家妇之皮，所以可以纠缠与其有因果之人。先是芍娘，再是崔焕……只是徒儿被沈小娘误导，以为那鬼是跟崔焕有情的芍娘。”

“你既然都想明白了，还觉得她可怜？”

“当然可怜啊。”周向阳认真道：“我每次见她都是孤零零的。明明笑起来很好看，但是我总能感到她心里头在哭。”

薛明九皱眉，眸子幽深：“向阳今年有十七了吧。”

“啊，是。”周向阳莫名其妙被问年龄，一愣。

“是到年纪了。我们牛首山除了掌门，并不强制人人出家。不如放你几日假，让你娘替你说门媳妇？”

周向阳的脸刷地通红：“师父，你，你说什么呢！我不是，我并没有对沈小娘子……”

“最好没有。”薛明九冷脸。

周向阳看着师尊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师父不是出家了么。无量寿佛，怎可用下流想法亵渎师父！？

“还有不懂的。”周向阳觑着师尊的脸：“那日沈小娘子说她在等一个人，结果摩罗就来了。好巧。”

薛明九不置可否。

沈漉出了牛首山，提着的一口气才放下。

“昨夜，我终是把你等来了。”沈漉手中的荷包微微一丝凉意。

上面的胖乎乎女童冲她眉眼弯弯，“姐姐，姐姐。”笑的天真可爱。

原来，我本是这个模样。沈漉想。

摩罗惯常居于宫中，随侍皇帝陛下。所谓疏不间亲，若太子殿下禀报画皮女鬼之事时，摩罗在，恐怕以其恩宠，必会自辩。毕竟他并非招鬼伴驾，不过是傀儡术罢了，很容易自证。

只有以阴气吸引他注意，在让莘娘现形勾他追出皇宫。待皇帝陛下得知厉鬼画皮，惊恐之下未及多思，才能将他即刻怨杀！

只可惜莘娘被摩罗所害，三魂六魄不全，即便没能灰飞烟灭，跑来崔府后，只能寄宿在沈漉荷包上的绣像里，再不得现形。

她摸了摸荷包上女童胖乎乎的笑脸，道：“莘娘，虽然过去亲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但你，我偏要勉强，送你份大礼。”

“我与姐姐初见时，意欲夺舍，姐姐不仅没怪罪我，帮我报仇，如今还将绣像送给我寄身。只要能陪伴姐姐，莘娘并不需什么大礼。”

沈漉却微微一笑：“好生没出息！我送你的大礼是一个男人，一场富贵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