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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燃犀温峤(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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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文山庐绕开大路走小路,待到文山庐至燕都北门时,被守城的人给喊住了,说是要检查行囊。

文山庐未多言,只下了马,让那守城人搜身,搜完身之后又将行囊递给了那人,又听那守城人悄俏低语:“文左监进了城之后,西向行约百米,自有人接应。”

文山庐神色如常,未应,若无其事进城。入城后,乃如那守城人所说,西向行,右转,第一个路口再右转。

向西行的人并不算多,文山庐进城却是小心翼翼,小心提防着身边人的行径。先西向行,之后转了两次,拐角处,见一宅,看似寻常。那宅子大门敞开,有一门匾,写着莫府。

文山庐未下马,不过是瞧了那宅子一眼。

那宅子门口站着的看家的便会了意,出了门。

文山庐打量来人,心里稍稍有了数,亦未出声,倒是跟在那人身后,由那人将他引至后门。

后门口早早就站了人,似是等候多时。不过来人穿着寻常,不似大司马府上之人,但文山庐见他体格健壮,面容黝黑,长着一对大耳,虽说身上穿着为常服,但举手投足之间不似燕都人,颇为豪放,心下便猜得对方出自军营。只是这张脸看着颇为眼熟,文山庐只觉得此人他像是在哪里见过。

那人推了推手,道:“文左监,我奉大司马之命,前来接应你。”

文山庐也稍稍行了礼,问道:“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也未做隐瞒,道:“鄙人姓莫,名雷奔,如今于北军中任职。”紧接着他伸了手,欲引文山庐入内。

此人一说姓莫,文山庐倒是明白为何觉得眼前人看着眼熟。

这燕都里姓莫的,他只认识一位,而那一位又与他同处宫中任职,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而眼前这人,虽说言行谈吐豪放了些,可那莫右监常侍君侧,圣上重礼,两人性格自然不会相同。他又听说,那莫右监有一位堂兄,如今正在北军任职,担执金吾。

据文相所说,这莫家,又正是这大司马一派的。再说来人迎他,未如其他人,反倒是不卑不亢,淡然平视。

对文山庐而言,秩六百石,至于眼前人,怕是中二千石。

莫家宅子并不大,也没有太多修饰,像是寻常人家的宅子,房屋也显得稍微破旧,宅内侍奉的人也并不多。

只是,执金吾缇绮二百人,持戟五百二十人。

如今想来,这宅子应该属于眼前人,也定是老一辈留下来的屋子。

如此一来,文山庐出声缓缓道:“舆服导从,光满道路,群僚之中,期搂壮矣。”

莫雷奔脚步一顿,双手一紧。

文山庐收回眼神,不再环顾,见前面的人停了,又有握拳,便问道;“可是执金吾?”

莫雷奔复行,走在前面,也未回头,道:“文左监如何看出来的。”

文山庐笑了,跟了上去,道:“我知莫右监有个表哥,今为执金吾,倒是应该下官给执金吾行礼。”

“不过是些虚礼。”莫雷奔应道,亦笑,未再多言,也算是默认。待到将文山庐领到正厅,方道:“到了。”继而转身,行礼,神情严肃,不似敷衍,告之文山庐:“我身有要事,不宜多做停留,先行一步,告辞。”

文山庐点了点头,回了礼,道:“多谢,告辞。”

只是他与莫雷奔擦肩而过,刚往前走了没几步,便听身后莫雷奔道:“左监且慢。”

文山庐停了步,转身问道:“何事?”

莫雷奔“哎”了一声,道:“忽地想起一件事,怕是要有求于文左监。我平日都呆在北军,也见不到我那堂弟,若是文左监见到我那堂弟,且帮我带一句话,就说我家大爷想了,看哪日抽个空时儿来府里吃个酒。”

莫家大爷,岂不是这一任车骑将军莫北征?

文山庐点头,未多问,道:“莫兄之言,我会带到的。”

莫雷奔行了个礼,笑道:“谢了,告辞。”言罢,也未看文山庐行礼,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文山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小会儿。只是多想无益,便又转身往正厅前去。

老远他就看见,王白刃在那主座上端坐着。

王白刃从军多年,自带杀气。他眉目高耸,直鼻,鼻梁高而有峰,唇薄有纹,似有几分刻薄。

如今想来,怕是那王珞更像她母亲一些。

文山庐未近,便觉得此人身上煞气直逼。

饶是如此,文山庐却未惧半分,只行礼,淡淡道:“大司马。”

王白刃方才假寐,此时听文山庐说话,蓦地睁了眼,目光如炬。

这么一看,他竟生出一双狼眼,被他这么盯着,文山庐不禁微微发怵。

只听王白刃道:“你是老夫的外甥,何必这么客气呢,请坐。”

文山庐坐于次席,脸色稍歉,道:“之前没能来大司马府上,倒是外甥的错了。”

王白刃说话极为干脆:“你何错之有?”

文山庐垂头,以示尊敬,道:“此番从明霞山回来,虽有拜访大司马之意,可到底路上有人,几双眼睛盯着,外甥想来,却来不了。”

王白刃靠在身后墙上抱臂,那墙上有块石雕,有些年头,上面刻的乃是行军打仗之景。具体是何时何地与何战,文山庐并不知晓。

只是王白刃这么靠着,倒也不嫌弃那石雕凹凸不平。

王白刃道:“路上你父亲与我多派了些人,不过是为了保护王珞与你的安全。然,你虽为老夫的亲外甥,但若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话只点到此处。

文山庐会意,笑着说:“山庐一介小辈,不敢如此。”

王白刃却挥了挥手,像是觉得文山庐再绕圈子,皱眉言:“你我之间,不必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便可。”

文山庐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这件事我压在心头许久,说出来怕也唐突,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说出来为好。”

话到此处,他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含着笑,道:“文相告诉我,是舅舅害了我母亲。”

王白刃冷哼一声,怒而反问:“文相这般告诉你的?”

文山庐却问道:“舅舅怎么说?”

王白刃仍问:“外甥你怎么看?”

文山庐摇摇头,一脸困惑道:“我自计事起,就已经在天南山了。”

王白刃未立即应声,反而松开胳膊,粗糙的右手一下一下地点着膝盖,拖着声道:“是吗?”

文山庐道:“山庐或许敢欺骗舅舅,可怎敢欺骗圣上呢?只是,舅舅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

天虞山,不该多言,须慎言。

王白刃目光似有嘲意,指了指自个儿胸口,又往上指了指,缓缓说道:“人在做,天在看,公道自在人心,只是,有些话,我却不便于说。”

文山庐点头道:“我姑且信舅舅。”

王白刃一语中的:“你不敢相信文相国。”

文山庐双眼带恨,似见仇敌,他冷笑一声,陈言:“毕竟我母亲走了不过五年,相国便娶了现在这位夫人。”说完这话,又似自嘲:”我那三弟,如今年有十四。若文相真是个好父亲,传到我这的消息自然也不会是三弟寻私妓的事儿。”

他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文相当年曾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燕都以此为佳话,可后来还不是不如方才我见过的那位执金吾的叔父。我听闻前车骑将军被称为佛将,每每战后,则焚香独坐,以禅诵而解伤心事,以入空门而消心上秋。至于我父亲,怕是鼓盆而歌罢。只是庄子鼓盆而歌,尚解人生真谛,相国大人,却是真真冷血至极。”

听文山庐提起前车骑将军,王白刃微微皱了眉,道:“故而汝父今尚健在,一人之下,而莫南平却到底无机会见南平。”只是这话说完,王白刃又笑了,他笑起来时却也不好看,本来一副威严血性的样子,笑起来,倒更像是个煞面修罗。

文山庐仰天,扯了个笑,感慨道:“也许吧。”

他之所以言及莫家,不过是想试探这莫家与大司马的关系。尽管众人皆知,莫家与大司马关系不浅,莫家除圣上之外为大司马是瞻,可方才见执金吾,又想到宫中莫右监,文山庐却也觉得奇怪。

本该是莫右监最与文相结怨,但莫有却太过平静了,他不像贪生怕死之人,也不似贪恋党派争斗之人。

可若说莫有未有为父报仇之意,文山庐又不信。

王白刃眼神颇有深意,话说出来也自然别有动机,他道:“你回来没多久,倒是对这莫家有些了解。”

文山庐缓缓道:“莫右监与我话甚少,又常常避而不见,我在宫中当职多日,却鲜少见莫右监,可右监的人,我却常常见到,想必是右监不愿见我,对文家有所不满。”

王白刃笑了,仿佛听到了黄毛小儿抱怨着琐碎事儿,他道:“不过是少说了些话,少见了几次面,怎就不满了。”

文山庐无视了他的笑,垂头。

王白刃坐,而文山庐立,自然能看到他一脸漠然,可文山庐接下来说话时,声音却是十分随意,仿佛谈起当年往事,不过只是杜撰的传闻而已。

王白刃注意着问山路的一言一行,而文山庐则想起远在柜山之时,莫右监对他不冷不热,甚至有时他能感受到那人的目光,如芒在背。

莫有的眼神中总是包含着复杂的情感,那种情感文山庐看不透,也说不出来。

文山庐道:“莫右监……为羽林孤儿,我听闻,当年莫将军之死,乃因相国大人。”

燕陈之战,莫右监之父莫南平本应是首选之将。

文山庐又道:“莫将军乃奉圣人之命伐陈,败,士气颓,后为随军,迷路而误期,又败,让三城。”

文山庐看王白刃,王白刃仍是面不改色。

他继续说道:“幸有前将军,善用兵,足智多谋,大败陈军。后,莫将军因失期而与前将军会合,按军法理应斩首。为保全部下,莫将军请罪下狱。可小半年过去了,圣上也未下达旨意,后来又不知为何,莫将军撕衣结绳……自缢。”

有人传言说,是文相国,放弃了莫将军。而王白刃,曾为燕陈之战前将军。

这话文山庐没说出来,既明的事实,点到为止。

王白刃顿了顿,道:“你不怪老夫,反怪文相国。”

他这话也未挑明,却不难听出有疑。

文山庐未言己,而言旁人,打了圈太极:“莫家未怪大司马,却有怨于文相国。”

王白刃直言道:“你可曾想过,如今我为大司马,重用莫家,莫家自然心中怀有感激之情,不忍怪我。”

他既然直言,文山庐自然陈言:“当年莫南平本与相国交好,可相国还是将其弃之,当年燕陈之战中,相国为叛贼骑将军曹陆揽军功,但后来那骑将不也是被相国奉旨诛杀?”

王白刃此时口上竟未文相开脱:“相国所做,不过是为了圣上。”

文山庐笑了笑,心中窃说王白刃虽说是个武官,却与文相并无区别,文官的(虚与委蛇)他倒是信手拈来。

他未在言此,转而道:“说是为了圣上也好,为了自个儿也罢。如今,太子薨,皇后崩,圣上欲立二皇子为代王,舅舅有何高见?”

王白刃:“圣意难测,文相国虽未明着反对,但其党人,却有反对。”

文山庐不慌不忙,道了声:“内朝里,中常侍亦是反对。”

王白刃眉眼如常:“卿之所言为何?”

文山庐虽为疑问,却并无疑态:“山庐在想中常侍是哪一方的人?”

内朝中有文相的人,怎会没有大司马一党的?

思来想去,唯有那位中常侍身份最为不明,可最有权势。

圣上如今虽宠常散骑,不过却未给其多少权力,反而显得常近一人常常狐假虎威,再者,常近之父,宫中人便只觉得是那常近受宠,而曹品道失了宠。

但既然外朝以文相国为最,那么内朝,自然不会单单偏向于文相国。

现实便是,圣上给了那曹品道内朝中最大的权力,便是外朝的事,圣上也往往会听曹品道的建议。

若是放在普通士族家,便可说那中常侍是一家之中的管家。

王白刃眼睛一眨不眨,随口说道,所言似为事实:“中常侍是圣上的人,内朝人。”

文山庐追问道:“那舅舅又是凭借什么,能被文相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想……不单单是靠那位同九卿的执金吾吧。”

话音刚落,王白刃立即答:“我为将多年,自然是凭借赫赫战功。”

王白刃,当年协文相平晋水乱,燕陈之战三战三捷,燕云之战有来有回,燕魏一战,平。

燕国缺将,王白刃作为将才,实属难得。

文归文,武归武,文相国爱权,当年由武入文,移交兵权,本就是稀罕事。

弃戎而从文,自然容不下如今声势渐长的王白刃。

只是文相一党,尚有多数文官为其党羽。虽说王白刃手握兵权,但也有限,真正的兵权,如今仍掌握在圣上手中。

可王白刃,到底是答非所问。

文山庐未立即作声,屋内又恢复平静,只是文山庐目光一转,道:“确实如此,纵是文相国于一人之下,但手中无兵权,如今世道多难,若无兵权,不过为笼中鸟。”

王白刃不紧不慢道:“可如今外甥你为羽林左监,这可是圣上给文相国的甜头。”

文山庐笑了:“是谁的甜头,还说不准呢。”

闻言,本无表情的王白刃忽地一笑,道:“从前的太子之争,到底圣上于为胜者,自然不会糊涂。”

于文山庐耳里,王白刃这话说得有些大逆不道,背后议论圣上,本就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也幸亏是从武将嘴里说出来的。但官至大司马,王白刃本应心知肚明,不该说这话,可他此时却说出来了,甚至轻描淡写一句话过去了。

只猜这大司马倒也够自信,如今倒也不知那偌大的燕都城内,藏着多少人的眼线。

文山庐之所以怀疑中常侍曹品道,不过是因这曹品道身世太过简单,简单到太干净,像是被人可以处理过似的,以至于查不出个所以然。而他的姓太过特殊,于燕宫又曾受圣上宠爱,其人又深沉难测,虽言行举止皆符合圣上喜好、宫中规矩,可从不听从于文相与皇后,虽然其义父为皇后宫中那位大长秋,可那位大长秋,又不属于文相的人,如今皇后因病,已不在。自太子薨后,止呕一切事,本来就来得蹊跷,更是应该怀疑皇后与太子宫中来往的人才对。

可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甚至波澜甚小。

文山庐说话倒也直接:“所以,舅舅想要扶持哪位皇子。”

王白刃道:“猜猜?”

文山庐道:“这不难猜,舅舅扶持之人,不外乎五皇子。”

王白刃道:“怀王?何以见得?”

怀王,众皇子中排第五,名如其人,面若冠玉,母为燕南人,本为寒门女子,圣上巡视之时,遇之,加以恩宠。后养于曹美人宫中。

再后来曹家出了事,这怀王便送到了皇后身边儿,不过倒也孝敬皇后,期中也未听到过出现什么事端。

此事,便是文山庐听文相所说。

文山庐道:“舅舅也说了,圣上不会糊涂,为君者,自然不会总是偏爱一方。前些日子二皇子巡视,楚王可入朝,怀王为圣上寻鼎,祁王则协助三皇子。”

他本来也只是猜测,楚王必不可能,祁王急功近利,年长者只剩两人,其中一位则为怀王。

文相国曾言,怀王看似为人随和,不过为其表象,实则此人内敛不骄,遇事不慌,倒比楚王要显得稳重一些。

至于颜如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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