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脱（下）（1/2）

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还真是把那玩意当个宝了。”戚策琰颇意外。

她爱“玉鼎”茶，秘宝堂人尽皆知，没成想这份喜爱已经强烈到了“执念”的地步，怪不得之前敢那样胆大妄为。此人刚涉险归来，他也不好说教。戚策琰收起脸上诧异，只地轻飘飘地嗔怪了一句。

“啊？”

和期完全搞不懂他没头没尾地在说什么，一头雾水，。

面前小狐狸歪着脑袋、茫然疑惑的样子他见过不下千百次了。戚策琰敢断定，这狐狸定又在装糊涂了。

她一直都在装糊涂。

想到和期装傻，戚策琰脑海中开始不断闪过她的“斑斑劣行”，如同陈列罪证：撒谎向皇子自请、诱拐他来西岭、在“进学”中挑衅“女先生”挨打，然后是“膳课”上的作戏。想到最后一条，戚策琰心头忽然一凛，之前被焦虑和紧张束缚住的怀疑，在他稍稍放松下来后，猝不及防挣开了绳子，显出了丑恶的嘴脸。

他对那时的感受记忆犹新。

“散福”仪式结束那天，他站在半山腰屋子正中，望着窗边和期的背影，对无端怀疑她的自己产生了难以名状的厌恶。可那怀疑却在心中扎了根，又如同眼射凶光、伺机捕猎的饿兽，逮住机会便要来扑咬他的脖子。

可鄙。

“我问你一事，你要老实回答我。”

戚策琰的面孔温度骤降，这审囚犯的严厉语气令和期心里“咯噔”了一下。

从刚才开始，这人就一直念叨着些她听不懂的怪话，可毕竟那是长教习……她也不知道，她也不敢问。和期不禁在心里小声刻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中了药，而非她——

况且，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该考虑如何逃出去吗？哪有什么闲情雅致问东问西？

她无声地呐喊道。

“长教习想问什么？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和期讨好地笑笑。

“听那莽撞女人的话，你在‘进学’时不是和她差不多么？可为何‘膳课’时要故意装乖巧柔弱，献好于我？”

既然已经可鄙了，不如可鄙到底。

戚策琰横眉冷脸，话中尖刺凝霜挂雪，散发着刺骨逼人的寒意：“你是不是一早就参透了富子骁案，‘膳课’时便知道了那粗莽女和另两对夫妇是要被‘贵子方’灭口的，为避祸，才故意为之？”

这又是那门子胡话？

冤大头和期极为震惊，她瞪着语出惊人的戚策琰，一时无话可说，脑中全是匪夷所思的念头——

难道是我还没从幻觉里出来？

还是长教习也中了什么药，神志不清，要来找个理由杀人？

好在她抽身得快，迅速冷静了下来。和期表情严肃，一板一眼地解释道：“‘膳课’时，我见那女人来挑事，怕她将祸水东引，引得两个红衣走狗对我们起疑，便拣着‘贵子方’爱看的戏份来演了。我完全不知道、也没猜出来‘贵子方’是要杀人灭口……还是你刚才说完，我才知道。”

这是大实话，和期确实不知“会试落第”的下场，满脑子想的都是让她家长教习“及第”。

至于富案，她一早就清楚是“贵子方”杀了富子骁，也同样清楚凶手杀富子骁的缘由，这样一来她也完全没理由往“次等贵子方”的莽撞女他们身上发散。

在和期看来，“贵子方”完全没必要做如此狠绝之事：它同耒阳府衙暗中苟且，而“次等贵子方”的买主也不似富子骁，顶多算一般的富豪，放他们出去，不管是报官还是寻仇，都兴不起什么风浪。

该认错要认错，被冤枉狠了也不能受着。和期心思透彻，悟到了戚策琰此番质问的言外之意。她用澄澈透亮的瞳仁锁住他的视线，直白道：“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此事，就不会放任无辜之人去送死。”

莽撞女有纵火的恶行，还算是自作自受，可其他人也不该受此无妄之灾。她会点拳脚，戚策琰功夫扎实，俩人要是与那三对夫妇一同离开，怎么说也能勉强保下他们性命。

戚策琰沉默了。

纵使她常骗他，相信她也比怀疑她要来的轻松，还是千倍的轻松。

那头饿兽啃咬完，心满意足地走开了，可接踵而至的歉疚和厌恶还得折磨他许久。

“问完了？”

见那人垂眸避开了她的视线，却还端着秘宝堂长教习的架子故作严肃，像个做错了事、还梗着脖子不愿道歉的犟孩子。和期有点想笑，丢了个台阶出来：“那，咱们是不是得想想，该怎么逃出去了？”毕竟这才是正经事。

得到戚策琰默许，和期美滋滋地拿过话语权，之后却立刻将自己的话喂进了狗肚子、一溜烟跑了题。她迫不及待地将幻觉中“女先生”对她说的话竹筒倒豆子一般全倒了出来。

“原来如此……”

真相如此惨绝人寰，令戚策琰也露出了罕见的震惊神色，他那木板脸复又阴沉下来，如夜风呼号，怒涛暗涌。

“真是群灭绝人性的杂碎。”他啐道。

“你说有可能吗？同陷入幻觉的人直接对话？”

和期对幻觉中听见的事还是将信将疑，便向有学问的戚策琰虚心求教起来：“——还是说，那个喋喋不休的‘女先生’是臆想出来的？她说的那些话是我自己的想法，只是在幻觉里变了个样子？”

“‘汀兰’只是种幻药，没那么玄奇，能无中生有。”

戚策琰沉吟道：“药不行，但人行。有异人能操纵失去意志之人，对话大概也不成问题。”他低头，和期那双眸子晶亮晶亮的，闪烁着好奇而兴奋的光，仿佛在央求他多讲些。戚策琰挑眉：“你不是要想办法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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