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竹深（十五）（1/2）
鸿眉连连点头，也道：“是是是，伽蓝姐姐说，才人的叠鳞，水路留得太明显了，让才人先将抢鳞练好了再慢慢练叠鳞，须得稳扎稳打了才能得着好。”
李暖央便蹙眉将那大半条鲤鱼又细看了看，秋尽挽瞥了她一眼，又看向满脸冷汗的朱阑碧，哂笑道：“我不懂刺绣，只觉得淑妃娘娘做得甚好。这世上总有些井蛙醯鸡妄想得到不属于她们的东西，眼皮子浅不说，一双小细腿还不顾一切地就想往上爬，结果呢，比你厉害的、看不惯你的大有人在，终于狠狠摔下来了罢？”
李暖央看了看面色越来越不好看的朱阑碧，向秋尽挽劝道：“美人，我听说朱才人的眼睛一直不太好，一时看不细致也无可厚非，更何况淑妃娘娘身边的伽蓝姑姑本就绣工出众，眼光自然是高的，且才人也未自诩技艺精湛，美人不至于这般说她罢。”
秋尽挽看着她歪了歪头，冷冷一哼：“哪里是我说的，明明是淑妃罚了她，是淑妃娘娘看她不顺眼。淑妃娘娘看不顺眼的人，你再看顺眼了，不是摆明了要与娘娘对着干？”
李暖央立时紧张起来，肩膀都缩了缩：“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也是知道的，当初太后拨了三个宫出来给咱们居住，所以这美人的品级也有她的一份儿。可谁知那重琅宫不让用了，这才将她降为了才人。”秋尽挽边来回走着边斜眼看她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妄想跟我平起平坐，甚至还想把我挤下去。呵，一个小家子相、没眼力见儿的庶女，奉承太后奉承来了个美人，最后还不是说没就没了？”
李暖央垂下头，咬着牙攥紧了手里的绣绷。
秋尽挽见状，只合眸轻笑，再转向跪在地上的朱阑碧时，竟见她正怒睁着一双眼看着自己，口中冷冽道：“秋美人，入了这后宫，你我便都是皇上的妃妾，除了品级之外没有高低之分，我敬你位列四品，受着你的火气，可你怎能一直拿嫡庶说事！”
“别摆出那副穷酸样说与我是一样的，低贱就是低贱，当了‘贵人’，也还是一样低贱！”秋尽挽停下来，眯眼看着她隐怒的模样，想起什么才恍然大悟道，“难道你以为，你跟我一样是皇上的妃嫔，就能与我一样得到圣宠么？别妄想了，我父亲是谁，我又是谁，我这位分还比你高一级，皇上就是召寝也是先召我，还轮不到你来抢占先机！”
说罢又得意地眯着眼笑道：“皇上只要召了我，就一定不会多看你一眼。与其在这里自欺欺人，不如先将这刻鳞针练好了，免得到时候圣宠不眷，淑妃娘娘也容不下你！”
……一幅绣品而已，怎么就这么严重？
殷拂卿在一旁看着，有些苦恼，但听那秋美人言语之间尽是指责“低贱”的朱才人妄想与她平起平坐之意，难不成这两人在进宫之前就发生过不快？
“太后怎么送了这么个祖宗进来？”双玳唇角微颤，边看着秋美人那副狂妄的样子边摇头道，“大话说得一愣一愣的，气焰嚣张得就跟真的得了皇上的青睐一样，没见过这么蠢的。”
那尹才人的脾气虽然也有些刚硬，但至少有自知之明啊。像这秋美人一般谁都敢惹、浑然不怕的……这种人打娘胎里出来以后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听说在家中还不受宠，若是因为这性子而不得秋将军的喜爱，自己心里还没个数、不知道改一改？
不过这美人的确是想得太好了，纵然秋少陵将军是可倚重的忠臣，皇上也不会为着那将军的面子顾及着她半分的。
长长地叹了口气，偏头见殷拂卿还皱着眉看向凉亭那处，双玳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娘娘，别看了，多烦心啊，与咱们无关，回去罢。”
秋尽挽的眼型与她类似，可乍然望过去竟觉得那视线十分迫人。
殷拂卿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感觉，就是在听双玳说秋尽挽“蠢”的时候心里有点异样，又望了一眼她那双凌厉的眼睛，才道：“走罢。”
甫一转身便看到秦筝笑眯眯的脸，主仆二人皆是惊得后退了一步。
身后还跟着一群内监，秦筝眼皮也不抬地笑着道：“娘娘，奴才请您回宫了。”
他着重咬着“请”那一字，双玳内心发毛，只觉得他这语气就是在告诉她自己这身皮已经不保了。
殷拂卿咽了咽口水，不觉又退了半步，咬了咬唇说：“是我让双玳放我出来的，你别……”
“娘娘多虑了，若皇上知道娘娘出来乱跑，奴才的皮也保不住。您跟奴才回去，奴才绝对不告诉皇上您今儿都干了什么。”秦筝微微弓身，笑容不变，“娘娘，如今最要紧的是娘娘给皇上的信还差着好多没写，奴才有种预感，皇上回来得比咱们预想的要快，娘娘再不抓紧时间完成，皇上回来了，可是要生气的。”
一听到“生气”，殷拂卿打了个激灵，立马垂头道：“我不是有意要连累你的，对，对不住。”言罢见秦筝和一众内监侧身为她让出了条路，路的尽头正是一台显轿，便咬着牙、攥紧帕子向前去了。
众人下跪、再起身时，已抬起了显轿慢行向前。秦筝轻轻摇了摇头，甩了甩拂尘跟在后头，双玳立刻凑上前去，笑呵呵地道：“秦总管。”
秦筝也不看她，只阖上眼道：“双玳姑娘放心，我说不告诉皇上，一定不会告诉的。”何况若不是皇上临行前说了偶尔可以让娘娘出去放个松，她哪儿那么容易从乾曜宫跑出来。
双玳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有些尴尬，不由捏了捏耳垂，想了想才道：“我，我是想问你，你方才都看到了罢，那秋美人如此骄横，你不觉得诡异么？”
秦筝轻笑，偏头看了她一眼道：“方才来寻娘娘的路上遇到了嘉裕宫的那两位小主子，秋美人还欢喜地拜托我在皇上面前帮她说说好话，让皇上宣她第一个侍寝呢。”
双玳一愣，一对细眉打成了结，喃喃道：“我刚刚听她们说的话，就知道她不仅在巴结尹昭仪和君美人，连淑妃都在巴结，这，这是要交友遍后宫么？傻得也太可爱了吧。”
秦筝笑着摇头，只道：“莫要小瞧她，想想尹昭仪的‘嚣张跋扈’，你便知她为何如此张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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