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1/2)
腊月隆冬, 长安城反常地不曾落雪,还时常吹一阵南风, 若小阳春般, 教人都恍惚了, 不辨是何节气。
三四月来, 王潜与小舟竟就一直冷着,毫无沟通,面也少见。王潜的婚事虽未有转机, 但因其姨母新昌公主患疾,子女轮番侍奉, 也就将这婚事延了下来。小舟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兆头,甚至拖得越久就越表明永穆公主的决心, 耐心等着, 总要聘定了萧氏。
小舟每日都去李季妆那处, 以此打发这闲得发慌的时光。李季妆有娠足满六月, 虽则胎象安稳,但因母体清瘦,胎儿并不算大,故而行动尚不为难, 便也每每好出去走动。小舟无不悉心相陪。
一日,小舟陪着季妆才从廊下回房,围着暖炉还没说上一句话,晶英就慌忙跑了进来,一开口, 却是出了件大事——去岁秋天被王潜遣出府去的阿杏,没病没灾的,忽然跳河死了。
“阿杏是小娘子乳母吴娘的侄女,吴娘跟去了李家,事情先出在那处的。按理说,赶出去的就不算府上的人,又有一年多了,但她家父母就咬定女儿是因为被赶出府坏了名声,也不得嫁人,想不开才去跳的河。这吴娘也不是个明白人,先带着家人在李家闹开,向小娘子讨说法,许了金银也不管用,如今看样子,究竟要阿郎做主才是。”
李季妆是要做母亲的人,心底越发慈悲,听是这般情由,只是哀叹同情,十分不忍。小舟虽也怜惜,但并不一味认同,她觉得其中情理不通,似有蹊跷。
阿杏因何被遣,小舟是当事之人,彼时情形她都记得。阿杏无故生事,行为放肆,根本不像什么心思重,要脸面的人,又如何能够在一年多以后抑郁不展,跳河寻死?而若此事闹到王潜跟前,自己也势必会被牵扯进去,无赖之人不会讲理,恐就是一场风波。
“县主怀着身孕,听不得这些生死之事,还该安心保养,莫去多想。”小舟心里有了分寸,先宽慰了季妆,然后抬脸与晶英示了眼色,便告退出了屋子。
小舟径直走到院外,略等一时晶英也就跟了过来,二人避着季妆,这才好精细计较。
“方才前头听的,约莫小娘子今日就要回来,阿郎上职去了还不知情,不知怎么开交呢!”
“我是觉得,阿杏不会突然寻死,或是在这一年中染疾不治,她家人想以此讹诈,若能叫有司勘验尸身就好了。”
“人去了几天了,就算有什么作假的,也必定早就葬了,岂能叫我们看见?卢娘子,阿杏虽是与你争执才被遣了出去,但究竟是她不知尊卑,阿郎并没有罚错,你还是不要太担心了。”
小舟只是想问一些细节,不曾把自己的顾虑告知,却见晶英能够体会,不觉一阵欣慰,心里也添了几分底气。稍待另说了几句,仍叫晶英回去看顾季妆,自己往前院去了。
小舟是想,既是典娘要回,有些事向她问询更好。她虽因婚事不遂怀了怨气,但这数月来持家有道,与李磐也很和睦,每每回娘家都是带着笑脸,应该是早已解开心结了。
却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小舟脚步才到中堂外廊,抬头就见着典娘夫妻从门楼进来。只是,典娘低头饮泣,李磐揽护妻子满面心疼,后头吴娘哭丧着脸由飞红扶着,四人情状都不太平常。
小舟默默吸吐了口气,移步迎了过去,可正要向李磐行礼,典娘眼睛一抬,却先朝她喊了一声:
“卢姬,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为什么害我呀!”
这个称呼,这般语气,这般言辞,小舟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完全不明白前因后果。而正懵然间,李磐又瞪了小舟一眼:
“你就是卢姬?!”
李磐弱冠年纪,白净脸面,虽不算高大魁伟,却也是身材匀称,有几分高雅风度,而生在豪族,却不骄奢,满肚子圣贤文章,是个最正直不过的性子。
他因常年上学,平素少有机会登门,而这半年小舟也每常回避,故而先不认得,只听典娘叫,他才知道。其实,小舟何尝不是头一次见李磐呢?她只是看李磐扶着典娘,便也不会是旁人。
这夫妻二人给的当头一棒还没教小舟反应过来,后头吴娘又冲上来,猛一把将小舟推到在地。吴娘本是破落性子,如今又是苦主,一腔怨愤,再不认尊卑礼数的。
好歹是冬天,小舟身上穿着毛织料子的衣裳,虽摔得疼,倒也没怎么伤着,不过掌侧蹭地,破了点皮。她也不娇弱,只扶着手慢慢站起来,说道:
“我并没有做什么,你们为何如此?我也想问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这个贱人害了我家阿杏!你是天仙也要拿命来抵!你还我阿杏,还命来……”
吴娘既已开了势,便不管不顾地撒泼起来,哭喊得嗓子要破了般,又在地上打滚,弄得发服凌乱,根本无可开交。那夫妻二人也纵着,自相怜顾,直引得王家婢仆都围了过来。
小舟再是对吴娘的行为有所预料,也招架不住这般场景,似乎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写着:卢遗舟是杀害阿杏的凶手。她成了众矢之的,过街老鼠,是个百身莫赎的罪人。
“是谁容这个疯妇在我王家撒野!立即绑了!”
小舟的脑中天旋地转,就要崩溃之际,忽然,王潜出现在门楼下,身上披着乌色大氅,目色严正,风度凛然。于是,婢仆们不敢再看,作鸟兽散,吴娘这老鬼则也被阿峘迅速拖了下去。
很快,疾风劲浪都被王潜这艘大船压住了。
“都不要站在这里,有话进去再说。”王潜径直走向中堂,昂首阔步,经过庭中剩余的每个人时都未作丝毫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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