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债(1/2)
无端遭了一场构诬, 就算已为自己开脱,小舟仍无半分庆幸。典娘临去前的微笑, 让她觉得事情绝不会就此结束, 可究竟又会如何, 她也毫无头绪。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从中堂离开后, 小舟精疲力尽,欲回寝院,却走着走着来到了花园, 而见四下人静,便就坐在池畔石头上入了神, 不觉天晚,不觉饥寒, 一直到王潜提灯路过, 在灯影里发现了她。
小舟已有些神思恍惚了, 忽觉亮光照过来, 只以手挡眼,而起身之际,两脚却陷在湿泥里,身子一倾, 就要落水。险之又险,幸又万幸,王潜的步子大,见状三两下飞跨过来,正好将人拽住。
“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王潜心急, 实是担忧,出口却又似是指责的口气,只是手里倒不放开,紧紧揽着小舟的腰身。
小舟惊魂甫定,不知也不想解释,她极力推开王潜,却被这人越发拥紧,忽而身子一横,双脚离地,又叫人抱走了。
王潜就这么抱着小舟一直送到她屋里,内室正在铺床的两个小婢见了,脸面羞得绯红,礼也忘了施就急忙退了出去。
“今年再是暖和些,也还是冬天。”王潜将小舟放在榻上,语气稍缓,也还显不悦,说着放下被子,盖了小舟半身,“以后天黑了,不许一个人往水边上去。”
又是一个“不许”,王潜似乎很喜欢这样表达,从前听了还有几分情志趣味,可如今,小舟只是觉得他多事,而且奇怪:三四个月不说话的人,怎么开口就这般自然呢?下午在人前,自己被“千夫所指”的时候,他统共首尾说了三句,也没一句是帮衬的。
“我方才去了后院,就是吴娘拘押之处,她倒不疯了,只是言辞不改。但你别怕,此事的蹊跷我会查清,大约也是为了索钱,嫌李家给的太少。”
小舟埋头不理,王潜却自讲出缘故,虽也好歹有了偏帮之意,但还是话音里还是透着轻视,未见深远。
“我今天反驳的话,你真的听见了吗?”小舟沉声问道,仍不相视,“你不觉得奇怪吗?不觉得典娘变了吗?”
王潜稍稍一怔,也略回想了片时,却道:“李磐那后生虽年轻气盛,但对典娘倒是真心实意。典娘原本娇惯,也是经不起大事的,从前那些任性之举不比此事,她肯定是怕的。一个宠护妻子,一个恃宠而骄,所以说话过分了些。你下午反驳的话,说得也对,不是把李磐驳得哑口无言吗?他也算知道轻重了。”
王潜说得真有道理,说得让小舟自嘲——典娘是王家的女儿,王潜唯一的妹妹,李磐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好女婿,自己这样的人,竟然想凭几句话就赢过这些亲情血缘,岂不滑稽?
小舟沉重而无声地一笑,语气恭恭敬敬:“一切但凭阿郎做主,小舟就不再多问了。时辰不早,请阿郎回去吧。”
王潜借着此事才打破了数月的沉寂,可这丫头依旧是冷言冷语,他倒又没办法了,顿了顿再细思自己言行,也不觉有何错处。
“书房里你的小案还摆在那处,你要来就来吧。”
这是王潜离开前的最后一句,带着几分流连之意,却又半刻不曾多留。不过,他没有再像前两次那般愤然,已算是大有进益了。
或许,这个人原并没有很喜欢自己,小舟如是想着。
……
王潜出了小舟寝院,转廊便是典娘成婚设青帐的东南别院,夫妇婚后回门都是居住那处,今夜也是一样。王潜略看了一眼,虽已更深露重,房里的灯倒还亮着。
也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小舟方才问他的样子有些可疑,什么叫“典娘变了”?这话似乎并不简单。
这两个丫头自小一处长大,感情要好,应是相互知心的,况且小舟先前为典娘受了重伤,此间情重毋庸置疑。可如今,一个下人的事便让她们生了嫌隙,以至于小舟说出这样的话,推翻了十年友爱,会不会太严重了?
王潜并不能深夜打扰妹妹妹婿去问个究竟,他站得久了,终究理不清这些复杂琐碎的事情,不过暂抛脑后,加快速度往主院去了。
可,他理不清,有的人却越发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
东南院的正屋里,典娘正对镜卸妆,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绛纱绣衣,肌肤半透,形容窈窕。身后榻上,李磐也刚刚更了衣,见他妻子如此娇媚形象,摇头一笑,拿起件外衫就走了过去。
“才刚病愈,小心再着凉。”李磐将衣衫披在典娘肩头,倒未过于贴近,只在侧边一张杌凳上坐下来。
“李郎,多谢你今日为我说话。”典娘却是将身俯过去,靠在李磐膝上,一副撒痴撒娇之态,“不过,也叫你受委屈了,卢姬实在能言善辩,连我大哥都没怎么说话。”
李磐怜惜地看着典娘,叹了一声,说道:“我先前以为,如长兄那般的人品,不会容得这种狐媚妖冶的女子,却谁知……唉,究竟也是我看错了。自古来,女子美貌却不安妇道,大可祸国,小能误家,实在不是一件可以轻视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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