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婚(1/2)
数日之后, 赵显的心绪渐渐平复, 向小舟细说了两年的缘故。
原来,赵顺丢了官职并不死心,靠着累年做度支员外郎攒下的家业又去攀附, 虽一时不曾官复原职, 但终究摸到了中书令杨国忠的鞋底子。他想与杨家勾连已非一日,早便想给儿子娶个杨门女子,这下则当真有了希望。
便如此, 赵顺做着他的春秋大梦, 承望有朝一日吐气扬眉,连王家都不必放在眼里。可谁能料到呢?禄山兵乱忽起,皇帝弃了都城,杨国忠也跟着逃了,赵顺也只得携家小奔命, 富贵荣华尽灭。
而到了马嵬,将士怨怒难平,以此国难皆由杨家而起, 杨贵妃以色误君,杨国忠以奸误国,都是大唐天下的罪人, 终于逼着皇帝处死了杨家一众。杨国忠一死, 其往日党徒亦无处可逃,于是,赵顺夫妇皆死于刀剑之下。至于赵显, 被其父母掩在身下,佯死逃过。
这也就是六月间的事,赵显失了父母,更无处可去,正到了绝境时,遇到了军队征兵,便应征而去。后来,便是恒阳一战,被王潜救出,又逃过一死。
小舟便想,这赵顺夫妇死有余辜,赵显却实在可怜,他受了王家救命之恩,自己是他唯一的亲人,则要替他还了,所以才有了那句“一笔勾销”。诚然,她只有这样做了。
赵显受了小舟的劝,不再偏激行事,但对于王家曾经的过错,他还是不能原谅,所以稍好了些便想离开别院。小舟深以为然,只是尚不及向王潜辞行,却先被琼娘带到了永穆公主面前。
不论是公主之尊,还是养育之情,小舟都没有办法拒绝。她想表现得平常一些,冷静一些,但仍然无法抬头直视公主的眼睛,浑身紧绷着。这情状,公主了然于心,她主动牵住了小舟的手,让小丫头靠在自己膝下,一如小时候。
“我听晶英说,那时还在路上,你想来看我,却被她当做歹人,还拿石头砸了你,可有受伤?如今都好了吧?”
这件事,小舟几乎忘了,也不料公主会知道,还当做谈话的开场。她想,这许是因为公主向来心善。
“小舟并未受伤,多谢公主。”小舟拘束地讲道,被握住的那只手又僵又凉。
“那么,”公主的目光恍了下,像是无所适从,“那么,今后要是还想来,便不要躲在人后了。”
公主的意思很明显,和王潜差不多,可当断则断,小舟早已下过决心。“不,小舟不敢叨扰公主,其实正是要向阿郎辞行的。”说完,她一狠心脱离公主身侧,端正行了个跪拜大礼,“小舟不再介怀从前的事,公主亦要保养身体,勿以为念。”
“可是……”永穆公主顿了顿,双手悬在半空,“可是,阿潜仍为你不婚,他已年将壮室了。”
公主未扶,小舟亦未起,低垂的双眸渐渐湿润。“不婚”两个字,上次听时,还是公主与她约定,在三个月内安抚王潜,令其与萧氏顺利完婚。
她清楚地记得王潜当时的态度,如今亦未变……小舟不禁反思,若不掺杂典娘造成的祸事,自己对王潜的感情,又有没有变过呢?王潜始终是第一个走进她心里的男子,后来,也没有过别人。
“母亲!”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却不防门外,那个“不婚”的人忽然冲进来,他急切地扶起小舟,满眼里已望不见母亲,更不知行礼了。
“我只是唤她闲谈,你这般却是何意?”永穆公主表现出极大的不悦,五官板着,稍稍侧过身子,唤来了琼娘,“去把季奴那孩子接来,让旁人出去吧!”
这个逐客令倒是厉害,小舟也就罢了,连儿子王潜也成了“旁人”,而同处一室,又不直接与二人讲,就嫌怪到这地步了?王潜这才露出惭色,不等琼娘真来赶人,匆匆拜过,拉着小舟离开了。
“公主是当真要见小郎吗?”一待二人走远,琼娘却笑了,“公主让奴婢引着大郎过来,又猛一句将人赶走,倒是为何?”
“阿琼,到底是你懂我的心。”公主抿了口茶,从容一笑,“见一见小舟,我便能知道她的心里是不是真的放下了。阿潜如今虽长进些,但本性还是不大通的,他一定不曾亲口告诉小舟,有以她为妻之心。女子么,听一万句,也不如这一句。”
“原来,公主是故意反逼卢氏,又将这情景推到大郎眼前,好让二人敞开心事畅谈一次。”
“从前,是我耳目闭塞,不理家事,才被钻了空子,以致……罢了,若真无缘分,也不会隔了生死,又见面了。”
……
王潜不知前情,一眼望见,只以为母亲在责问小舟。毕竟上次母子间提起婚事,他是生生驳了母亲的。小舟却只是愧疚,心里不是滋味,也许是动摇了。
“潜哥,为什么还不成婚呢?公主方才说,你为我不婚,她从前便说过,我担不起这个责任!”小舟在屋里忍住了心酸,当着王潜的面,却实在不堪,落泪了。
“从前都是我蠢,我自私,这不是你的责任!”王潜心如刀割般,恨自己恨得要跺脚,“小舟,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我不想和别人成婚,你能懂吗?!”
就算王家已明白了自己的冤屈,王潜也追从自己,连晶英都每每劝她重回王家,但小舟却从没想过是以“成婚”的名义,而非以从前的身份。她不太相信,泪眼迷离,却慢慢收住了。
“我想赎罪,但也深知万难弥补,可我的心已定,再也装不下别的女子!”如茅塞顿开般,王潜将长久以来积压的情绪拧成了一股最热烈的欲望,“王潜,想娶卢遗舟为妻。”
妻,小舟有这个念头,大约已经有三年了。她没有刻意在等王潜的表白,但固然是没有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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