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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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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禁下的都城陷入一片死寂, 而夏夜闷热, 乌云遮月,处处都弥漫着浮躁的气息。一驾牛车通过金吾卫士的检验,从宣阳坊门驶出, 缓缓向朱雀大街而去。车驾内相对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白衣先生,一个是清俊庶仆。

“委屈你了,唯有如此才能避人耳目。”白衣先生就是李泌,他将小舟扮成自己的随从, 骗过了围宅的军将,又挡开了巡街的卫士,要带她去大理寺死牢。

小舟心里五味杂陈, 但闻李泌话中一派体恤之情, 又不觉回忆乍涌, 淡笑道:“先生,我若是你,必定后悔当初相救, 我既不能侍奉在侧,又徒然平添忧烦。”

车驾里悬着一盏小灯,昏昏暗暗, 摇摇晃晃,因而李泌望见小舟的笑脸,也是模糊不清的。可他不必看清这张脸,就已能看透她的心——她对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有感恩和愧疚。

“以后你可没机会给我添麻烦了, 我要走了。”李泌突然地讲道,但这个想法却并不算突然。他不慕功名,也知朝堂权势纷争,原本两京克复之后就想离开的,可那时,还有些放心不下。而如今,王家突然罹祸,似乎便是个警醒。

“阿卢,你可知道,崔圆之流深以为恨的人其实是我?”不待小舟的惊疑之情散去,李泌又道。

小舟先是愣愣地点头,忽又猛地摇头,不顾礼节一把抓住李泌:“先生是想舍自己保王家?!”

王潜唯一一次与小舟提起官场之事,便说是崔圆嫉恨李泌得宠,而他帮了李泌,故而小舟明白李泌也是局中人。可李泌早不走晚不走,偏在这时要离开,她便也只能想到是这个缘故。

李泌笑了,望着臂上紧紧攀着的一双纤手,轻道:“就快到皇城了,你这样子被王潜瞧见,岂不又要与我瞪眼睛?”

……

大理寺职掌天下刑狱,凡诸司百官所送重犯皆囚于此,因而断非寻常官署,日夜重兵把守,灯火通明。王潜二人现顶着通敌的罪名,自然又是重犯中的重犯,被关押在死牢的最深处,一个铜墙铁壁的牢室内。所幸,东宫相护,并无人敢对他们动用刑罚。

夜已三更,铁牢外卫戍的军士都换过两轮,可牢内人自是睡不着的。郎舅二人各在一面墙下坐着,离得不远。王潜是行伍的军官,习惯了昂首挺胸,此刻也不改形容,而赵显相反,面如死灰,浑身松散,只倚着墙勉强支撑。

“阿显,你给我振作一些!”王潜自早上被收押进来,便一直在思索脱罪之法,虽尚无定见,却也瞧不得赵显灰心丧气的模样。

赵显闻言略提了口气,许久才抬起头来。不论是出身经历,还是性情气度,他都比王潜弱了太多。他不是不想振作,只是这场大祸远非他能承受,他早被压垮了。

“我曾想春试题名,成为阿姊的依靠,可这么多年了,我非但毫无所为,却还在她家业美满之际,夺走了一切。”赵显说着不觉苦笑流泪,浑身抽颤,“王潜,我必死,你这回救你自己便好。”

“我当初为什么救你?!你还要死,我又何必以身犯险?你对不起我,更对不起你阿姊!”王潜恼了,立即起身过去将人提着衣襟拽起来,恶狠狠地瞪着。

“那时没人知道便罢,如今皇帝都知道了,你不拿我抵罪,还能有什么办法!”赵显死死扯住王潜的手,精神崩散,胸臆摧破,如有一把匕首,当场就要自绝一般。

“阿卢你看,再晚来一步,也不必救人了,他们先自己处决了。”

二人只顾争执,声音一句高过一句,虽不怕外头的守卫听见,却怎么也不会想到早有两双眼睛直直盯着他们。李泌就是这样的“神人”,白衣之身,却少有他去不到的地方。

这句带着十足取笑之意的话最先入了王潜的耳朵,他一下子松开提着赵显的手,略过李泌,望见小舟,头皮发麻——“舟儿,你来做什么?!!”他箭步冲过去,扒在铁栅栏上惊声反问。他害怕极了,害怕小舟冒险,即使这人已在眼前。

小舟却没有扑过去,笔直站着,眼眶泛红。王潜浑身干净,除了官衣被除,身上无伤,头发也未见一丝凌乱,可小舟觉得他落魄极了,比灵武重伤那次还要凄惨。

“阿卢,有话快说,我去外头看着,不能超过五鼓。”李泌能理解这对夫妻的情状,但大事临头,究竟还要提醒一句。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与方才放他们进来的卫士周旋去了。

“王潜,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时间紧迫,不容叙情,小舟很快转过心绪,一脸严正地发问。

王潜倒是想说两句体贴话的,但见小舟脸色沉着,便都咽了回去,回头望了眼瘫软在地的赵显,道:“我正好看见他了,虽不知死活,但总不能不管。殿上帮着崔圆作证的营主冯吉常年在我部下,一向骁勇忠心,我实在不防,实在没想到。”

小舟听来细忖,这事实倒真的毫无可驳之处,一个人证便压住了全局。“那冯吉和崔圆是如何说的?你竟不能分辩?”

王潜无奈地摇头,他虽不笨,却不是李泌那种机敏的谋士,君前对质,他只顾恼怒,况又轻易开脱不得,唯恐转罪小舟。

“原本议事已毕,崔圆忽然上奏,即叫了冯吉上殿,早是谋划在先。二贼一唱一和,直指我联合内弟卢显通敌叛国,他们反成了揭发叛贼的忠臣。又恐陛下不信,随后拘了阿显到殿,这小子没个防备,吓得不轻,听崔圆逼问,只有默认。”

小舟听得生生憋下一口恶气,双拳攥得发抖,终于扑上前去重重打在铁栏杆上:“阿显,你既当时不察,如今又怎么为人所知?!你是不是还当成个功劳与人信口说了?!”

这事情王潜隐瞒至今,必不会是他无意泄露,小舟便只能猜是赵显,或与同窗旧友提起往事时说了一嘴,被人察觉了不妥,才致恶意张扬,酿成大祸。

赵显越发气短,头也抬不起来,哪里有话说,只伏地跪向小舟,不停忏悔:“阿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舟儿你冷静些!”王潜在里头拦不住小舟拍打,可这一下真好比打在他的心上,他疼得紧,“他是听人说起军前的事,自己发觉错处来问过我几次,是我疏忽大意,不让他乱打听,却当真不知是怎么被崔圆所知。”

这话却让小舟猛地愣住,她想起了一件当时并不起眼的小事。那还是在正月里,有回王潜下职归来,没来由地问小舟赵显是否来过。小舟摇头之后,他又说是路上相遇,随口一问。原来啊原来,这场大祸从数月前就已经开始了。

“王潜!这样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你当时瞒着便罢,可为何阿显发觉不妥,你还瞒着!你岂止是疏忽大意,你的心里根本没有我!”

来大理寺之前,小舟更多的是自责,觉得王潜为她做了太多。可此情此景,她只觉得王潜比赵显还要荒唐,既不信任她,对王家上下也毫无责任心。

“王潜,你是忘了么?忘了你还有个女儿,舒儿才刚刚八个月啊!你要让她像我一样,在襁褓里就失了父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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