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习场上（1/2）

红茶寡淡地溶滴进白色的乳液，沉淀出透明的絮。银质的调匙携了水泽，光尘在其上打着意味不明的圈影。

拈着勺柄的手指无意识地捣复，显示出主人的心不在焉。

暗织冗陈的帘不知经过多少潮湿的水汽侵袭，沉默地散发出古旧的霉味，唯有桌上的这杯调饮带着鲜活的甜。

玛尔塔眼角的阴影是涂抹过的晕染，她已经很久没仔细管理自己粗糙的形象了。虽然她也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平淡的上午到酒吧里来，又为什么需要提前精心装扮一番。

她的口红和眼影都已经在铝制的铁盒里积灰了，用手弹去尘埃的时候她竟生出恍如隔世的错乱感。

S级评价。玛尔塔右手轻揉眉心，她在这场游戏里大部分时间和奈布待在一起，牵制监管者和修机好像一样都没落下，能得一个极高的评价……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她从小被严苛的要求束缚着，已经习惯做到最好最优，或许这是家教优越的结果，抑或许是人类内心深处总会涌动出的向往与渴望，蓬勃于灵魂的悸动像达摩克利斯之剑，用根游丝系着，永恒地悬在她的发际上。

酒吧中人群熙动，状态和夜晚相差无几，但因没了夜色鬼魅的掩笼，所以稍显正常与情绪稳定。此时正是上午，一天中光线最稳定温暖的时候。

瓷杯底上最后几颗糖渣颗粒已经被玛尔塔搅荡融化了，但她手上旋转的动作仍不停歇，光在她豆沙色的指甲上回流，显现出哑光的质感。

撞钟响了十次，踢踏的皮靴声响起，一下一下紧紧合着她的心跳，玛尔塔终于明白她在这待的几十分钟里在思考和焦虑什么。

“很巧。”奈布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他自然地拉开玛尔塔身侧的椅子坐下，身上依旧是那件不换的披风。

未察觉的笑意在脸上漾开，玛尔塔弯着嘴唇回复:“嗯。”

她终于抬起杯子抿了一口，杯口边缘留下一圈甜渍，而奶茶醇苦的淡香萦绕在舌苔上。

“下一场游戏是什么时候？”奈布把他的那碟越橘蛋糕放下后，熟稔地撕开放在桌上的糖霜袋，雪甜的质粒纷扬黏在细腻的糕点表面，他修长的手指做这一切的时候很像绅士，总之是那种看起来就很懂享受生活的人。

“不知道，上一场还没结束几天呢，”玛尔塔又掂量起那勺子，搅动出卡其色的漩涡，“我暂时也不想开始新的游戏。”

“S级评价，积攒到一定程度就能出庄园了吧？”奈布摩挲着下巴，看向玛尔塔，玛尔塔道:“或许？不过之前也没听说过有谁能出庄园。”

她有些烦躁，也对前路有深深浅浅的担心，迷茫是的确迷茫的。而且没有成功的案例实在是太伤了，哪怕只有一个人曾经逃出去过，那也是对人们的鼓励和希望啊，然而进入庄园以来她没见过有人真能出去，反而是熟悉的面孔一天天在减少，新的血液被不断补充进来。

庄园主花费大价钱引诱众人的目的，却不晓得。她想起之前在厂长口中听到的那句“不要吃给的食物”，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而破译密码机时收到的那条有人情味的提示，她算是有点意识到，平息他的愤怒应该是指平息厂长的愤怒，传递这条摩尔斯电码的人到底何在，是否是盟友，一长串疑问堆聚在她的心底，她却不好说出来。

也许应该和奈布分享一下这些情报，玛尔塔偷眼看向奈布的侧脸，心里竟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她平生头一次不想顾虑犹疑，只想顺着感性走，于是便同他彻头彻尾地仔细聊了一番。

“要是我们下次能再和特蕾西分到一起，”奈布微微弯起眼睛，“可能会揭露出更多有意思的东西。”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探究这些？”玛尔塔撑着腮看他，“是原本的生活不够刺激，还是人生太美满了？”

“退休的生活太平静了，而且我本来就……”奈布刚想开口说自己的伤病，但是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缄默地一勺勺舀着蛋糕送入口中，舌尖上漫起苦涩的滋味，第一次地，他感到对自己命运无法掌控的埋怨。

玛尔塔微微挑眉，她将杯子里的奶茶一饮而尽:“下午有些无聊，不如一起去练练身手？”

庄园中设置了演习场，为每个求生者练习身手和熟悉游戏准备的，玛尔塔平日里都会去练习。

她一直苦于找不到同样是军人的伙伴对战，如今结识奈布，她想试试廓尔喀雇佣兵的作战素质。

“好。”奈布应允，弯刀在衣内灼热而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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