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诸四裔（1/2）

“既然又折返了回去。说明他最后改变了主意，不想来见你了。那么，这回你准备怎么知道他一定会醒过来？”与谢野晶子挑眉抱起了手臂。

“将生命置于不顾地来到你身边，又孤独地死在了离开你的路上。真是……何等的矛盾。”与谢野喃喃道，无法再想下去了，女性的直觉让她觉得有些不忍。

“你刚才……说什么？”太宰治忽然睁大了一点眼睛。

“何等的矛盾？”

“不是。不过……谢谢你告诉了我答案。”

“你说的什么，太宰，我怎么没明白？”

因为不想被看到自己是如此孤独地逝去，所以才离开了那个最是让他感到自己孤独的人。

太宰治几乎要笑出声了。

这种事，芥川居然也能做得出来。

——那么。

要如何让芥川醒过来呢？

——活下去的原因。

他连自己都没有的东西，要如何给别人呢？

“没有办法了。”

太宰说道。

“我就当他，已经死了好了。”

“你——”

与谢野晶子完全无法理解，也不可置信。

“反正芥川是侦探社的敌人，死了对于你们来说不是更好吗。不会再有人追着敦君喊打喊杀，社员的全体生命都有了更多的保障。”

“什……怎么那么幽怨地看着我？”

“太宰先生你，好像知道芥川会这么想杀我的原因呢。”

——此时。

中岛敦的怨念已经化为实质了。

“这个啊……敦君……”

太宰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太宰先生，你真的希望芥川死掉吗。虽然不明白你们之间是怎样的过去，不过我能感到……要是他死了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为什么在今天没有更竭尽全力地去救他。”

“想要救一个人的心情，不就是这样的吗？那么，为什么又犹豫了？”

“为什么宁愿跟回忆对抗，也不愿意让自己拥有直面当下现况的勇气？”

“我难道缺乏勇气吗。”太宰治反问道。

“你就是缺乏！没见与谢野医生都快被你气死了吗！”

“……是这样吗。那就真的是缺乏勇气吧。”

“敦说的没错，混蛋太宰。”与谢野晶子幽幽地道，“不过，要不是他脾气好又善良，早就一拳揍在你脸上了。就像我现在想做的那样。”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吧。”

“……开玩笑的。”

“你们能出去吗？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反复捏拳又忍下，与谢野不住地叹气。她好歹是个医疗人员，暴力程度太高不好。

“我们走吧，敦。”

“我们活着，就是不让自己后悔。太宰先生。”抿了抿嘴唇，中岛敦最后说。

‘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活着的。’

门被阖上的刹那，织田作的话便又透过遥远的时空回响在耳边。

严格意义来说，芥川并不是他什么重要的人。

太宰治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想在一个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的人身上得到些什么呢？从过去至今，太宰治都更倾向于让他自己变得独立强大起来，而非从他这个注定要自杀的人身上寻求活着的意义。

从他身上找到的意义，离开他岂不又变得毫无意义。

这是不正确的。

能够拯救自己的人，难道不是只有自己吗。

何况，芥川已经做得很好了。直到今天，他都做得很好了。

他并非是没有向上的力量。

那么，是自己做错了吗？

他没有做错。

为了让那个孩子变得坚强起来，这样的流程是必须的。太宰治丝毫没有意识到把一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人称呼成为孩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现在他意识到了。因为固执得可怕的芥川，第一次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原来，他跟自己一样，都不愿意接受无意义的人生。却又找不到任何意义。

同样的，觉得做什么都没有差别。

太宰治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芥川会对他这么执着，现在却好像渐渐明白了。

这才是最糟糕的啊。

那么，之前所做的努力都白废了吗？就算没有白废，目前看来也是失败透顶。锋芒毕露、金属一样易断的芥川，他不仅没有为自己找到一把刀鞘，反而在这一途中，他为他划定的途中，把自己割得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是的。

芥川。

几乎就要彻底地死去了。

他将自己的眼睛亲手挖了出来。

这一点不难推测，取决的是他愿不愿意去相信这一事实。

要夺取芥川性命的人不会在把猎物玩弄一番后还放他活着。港口黑手党内部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惩罚方式，就算后来有了，芥川也绝无接受的可能。既然如此，会对芥川做出这种事的人还有谁呢？

只剩下他自己。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在挖出自己眼睛的前夕，看到了什么？

只是。想必一定非常的、非常的痛苦。

在与谢野把芥川带去治疗之后，他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一边矛盾地认为芥川投注在他身上绝不会有任何结果，一边觉得如果自己不进行妥协的话同样不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芥川到底有多么固执，今日他终于得以窥一斑而见全貌了。

他这样是不对的。

他不该这样。

自己应该坚持过去的看法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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