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4（1/2）

路灯下面有细小的蚊虫在飞舞，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几只倒立着的蝙蝠正凝视着楚歌。而楚歌没有注意到它们，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在不远处的人身上……那是范希。少年仰着头，与中央喷泉上抱着书本的天使雕塑对视。纯白的雕塑在夜幕下呈现灰色，她看着他的目光似是温柔，又似是悲悯。

范希弱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时，他已换上十分绅士的微笑。对着表情紧绷的楚歌，他语气中还带上了一丝无奈：

“晚上好。这次没有再吓到你吧？”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听说这两天花园闹鬼，我有点好奇，所以来看看。”

这话说的倒是大方，可听者当然不会就这么相信了。楚歌缓步走到他身边，稳住声线，假装随意地问：

“我也听说了，你看出什么异状了吗？”

“没有。”

楚歌抿了抿唇，思索着应该怎么接话，他还可以从他口中可以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吗？他打量着范希，而对方很坦然地回视。他将双手收进口袋，握紧了白垩粉和夏栎木锥。

而与此同时，面前的人又轻笑着说：

“你在紧张什么？”

因为听到了如擂鼓般的心跳声，范希没忍住逗弄了一下眼前的人。他向前迈了两步，缩短了楚歌留出的距离。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有点冷。”

给自己不住轻颤的声音找了个理由，楚歌跺了跺脚，十分配合地咳了两声。然后下一秒，一件制服外套披在了他的背上。

被衣服上残留的体温包裹，楚歌整个人怔了一下。

而范希只能在心底轻叹了一句，傻子。

“啊，不用了，我——”

“没事，我不怕冷。”

范希给他拉紧了衣服，然后自觉地退后了两步。

“早点回去吧，晚安。”

“等一下！”

楚歌将手伸出口袋，拉住了范希没戴手套的右手手腕。后者随即收回刚要迈开的步子，转而望向他。

隔着一层薄薄的白垩粉末，两三秒的时间足够让楚歌确认那跳动的脉搏。温热的皮肤相贴，这是一个活着的人才能带给他的触觉，甚至还有更多，有一种奇妙的电流指腹蔓延到全身，和夜风一同让他颤栗。

这太奇怪了。不过奇怪就奇怪吧，反正从他们第一次对视开始就很奇怪。确定范希是个有脉搏有温度的人类，并且对白垩也没有任何反应，楚歌赶紧松开手，破罐子破摔般地扯出一个假笑。

“外套还是还给你，不用了，谢谢。”

范希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的举动产生什么疑问，无论是为什么他会大晚上出现在这里，还是他手上那细腻的粉末是什么。他只是很耐心很平静地望着他，像早已把他看穿了一样。

“穿着吧，你该回去了。”

范希望进他的瞳孔深处，轻缓地说道。于是楚歌跌入了那片幽深的棕绿色中，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走得很远了。明明打消了对他的怀疑，可那种心脏嘭嘭直跳的紧张感丝毫未退。不知缘由的紧张和面对危险的恐惧是两回事，比起夜探吸血鬼而来的害怕，楚歌在范希靠近时更多感受到的，的确是紧张。

他并不会攻击我。其实楚歌的潜意识里早就有这样的念头了。

所以他这是在紧张什么？

-

楚歌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倒不是矫情到穿了一回别人的外套就会怎么样，楚歌回去之后就洗漱躺下，还算规律的生物钟让他很快陷入浅眠，然后他就坠进了梦境。

梦里的故事跌宕起伏，轰轰烈烈，全是他还不曾有机会感受的情感，他一路跑到长夜的尽头，最后一脚踏空，转眼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虽然心有余悸，但是楚歌并不记得梦见了什么。

之前也有过类似的状况，睡醒后忘记梦境的内容是很常见的事，他没有多在意，只不过这晚梦里的挣扎格外剧烈，以至于他醒来时觉得很累，心里也空落落的。

那件不属于他的制服挂在椅背上，好似还残留着花园里的香气。楚歌睁着困倦的双眼望向它，呆坐了好一会儿才起床。制服被叠好装进纸袋里，楚歌把它带回了学校，然后新的难题来了：他要怎么把这个还给范希？

楚歌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将烦恼这样的事情，他第一反应是去找纪瑾瑜，他们俩同班，让她转交就好了吧。他不太想当众把范希叫出来，但心里又有着“是不是应该亲口道谢”这样的犹豫。

而事实上，已经有人替他安排好了。

“楚歌，有人找。”

熬过令人犯困的文学课，教授刚走出去，就有谁从后门探进身来，拜托临近的人喊了一下他。

黑长直配上白色过膝袜，艾莎所在的地方一定也有着男人们追随而去的目光。明明是东方人的面孔，却有着西方人的名字和肤色。她非常白，靠近时能看出来她化了淡妆，腮红和唇彩给她增添了几分血色，可是那种冷白的感觉已经渗透进了她的气质。

楚歌疑惑地望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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