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花蜜(1/2)
距离上次吃陶芜做的菜,已经过去整整四天。---
张大光趴在自己桌上砸吧着嘴,人呢就是从奢入俭难,吃过好东西,再吃其他的就跟吃糠咽菜一样,虽然张大光平日里也只有吃糠咽菜的份。
罗飞进了局子,没有十天半个月出来不,卢庆辉那又收到了陶芜的交代,这人大年三十怕是都不能回家过年。
所以导致张大光这几日他在公司难得过上了轻松日子,离年关越来越近,熬过这个礼拜拿了工资和年终奖,就能过个好年了。
微信弹出了领导的消息提示,上次领导找他还是半年前,他这种边缘化的员工一般是不会被领导想起的。上次领导找他,还是让他国庆期间上门喂狗,他点开消息对话框,只有一条简单的消息:“来我办公室一趟。”
张大光一路上揣摩多次,觉得要是让他干上门喂狗这种跑腿杂活,这次得必须让领导报销车费。
他推门进去,领导慈眉善目地坐在老板椅里,双手叠放在桌上,“来,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张大光把领导对面那张椅子拉开,低眉顺眼地坐了小半屁股,问道:”领导,您找我什么事?”
领导把桌上地信封袋子往前一推,示意张大光打开看看。
这信封口子没封严实,露出了里头粉色的纸币,张大光刚拿起来没打开就知道这是钱,他没说话疑惑地看着自己老板。
“小光啊,我也不跟你绕弯子,这里头是两万现金,是你的年终奖和工资,我提前先给你。”领导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打印好的A4纸,“你在这辞职申请上签个字,本来呢,你加上年终奖也就一万出头的钱,我看你孩子可怜,自个儿添了点。”
张大光盯着那份辞职申请,目光慢慢沉了下去。
“我这也是小公司,你知道,我白手起家也不容易。罗飞进局子的事,详细我不过问了,咱们呢,好聚好散。”张大光这领导语气平淡,“马上呢,就年假了,从明天起你就可以不用来了,有人问起来,就说你自己提前老家,别让大家难堪。”
张大光抿着嘴,他有一句为什么,想要开口问,可他自知,问了结果会有改变吗?
说不定面前这两万块钱都没了,他张大光什么都没有,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没有钱。他也想把这钱甩在领导那张脸上,说自己不稀罕。或者硬气点,说我们按合同来,你开除我,按合同赔偿。
可他,并没有资本。
领导看他不说话,又补了句:“公司补贴的那个青年宿舍,你也得搬出来。”
虽说之前冷空气带来的大雪过去有些时日,但这天还是冷的很。天上挂的这个太阳跟冰箱里的灯泡一样,除了照明也没其他用处。
路上行人都裹得十分严实,南方的冷,是那种从内往外扩散的湿冷。虽说是工作日,但爱民广场上还是有不少年轻人,不少女孩子无视严寒,穿着不适合这个季节的衣服。
这时候,走过去一个中长发地男子,不怕冷地就穿了个单薄的皮衣,下半身一条破洞牛仔裤,看身型还以为是哪家模特,细腰长腿,修长挺拔。一看脸,那一脸冷冰冰的臭脸,让不少原本投去钦慕目光的妹子,吓得往后缩了缩脖子。
陶芜睡到一半被李伯拉起来办事,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压,百米开外就能感受到他的不悦。
最让陶芜烦躁的是都四天过去了,那个说再联系的张大光,根本没有跟他联系过。
爱民广场负一楼是一圈古玩店,九成都是假货,但每天还是有不少人来这寻宝。
陶芜来这找一个熟人,这熟“人”自然不是人。愿意混在人世界的妖怪,大多都是不太强的年轻小妖,或者没有侵略性的,天性比较温和的妖怪,例如Lisa这种,跟人类一样生活对他们自身修行有帮助。少数像陶芜这样的,是因为中华妖精保护协会的限制,不得不住在人间,方便看管,关键时刻还能做一个重要劳动力。
就好比现在,他来到一家古玩店门口,往那一杵,附近的妖怪就抖成了个筛子。
这家店叫南希阁,是古玩圈挺有名的老店,老板是只老鼠精,现在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刘裕,早年盗墓淘过不少宝贝,做古玩也有四五百年了,懂行又有经验,就是这老鼠精的宝贝大多阴气极重,煞气极深,一般人买回去容易出事情,出手前一般会让李渊来做场法事。
最近刘裕收来了一个白釉罐,根据他经验,这是个宋代的宝贝。只是上头的剃花暗纹着实有些古怪,花卉上的主花瓣细看都是一个个骷髅的形状。上午李伯来看了眼,说法事是不用做的,让陶芜过来趟就行。
陶芜就是这样被喊过来的,李渊气定神闲地坐在店里喝茶,刘裕这老鼠精拿出来的老茶饼的确还可以。
“东西呢?”陶芜单手撑在货架上,一脸嫌弃地看着柜子上那些个古董。---
外头经过地人还以为他是来上门收保护费的。
刘裕指了指台面上用红布包了一半的白釉罐,“这儿呢,陶爷。”
李渊抬了抬自己金贵的眼皮说道:“这罐子,没诅咒,没器灵,没冤魂,就是这瓶子底的刻字,你可能感兴趣。”
陶芜看到那罐子的时候就觉着有点眼熟,拿起来直接看了瓶底的落款,上头留着清晰的一个印,落款是“誓空”两个字。
“哪来的?”陶芜眉宇间的露出了难得的喜气。
刘裕一个老鼠胆子,就了来龙去脉。
他下头还有几个直系的亲属,不爱与人共处,就在深山老林里修炼。意外找到了个灵气氤氲的山头,还有个破落的小山庙。此山无主,也许有过,但原主人已经不在了,这几只老鼠精就动了心思,打算占山为王。
这庙有些年头了,搜罗出好些古董转手就卖了,只有这花瓶,落款没有出处,花纹还透着一丝古怪,就送来城里给刘裕看看,如果能转手就最好了。
陶芜边听边摸自己下巴,知道这老鼠说得都是真的,把白釉罐包了起来:“这个我要了,一万灵,我再送你些仙草,你回去分一分。”
刘裕喜上眉梢,一万灵币对他们来说可比几十万现金值钱多了,而且陶芜大爷手里漏出来的能没好东西么?
陶芜捧起花瓶美滋滋地准备走,李渊喊住了他:“这就走了,老鼠这还有个东西你得看看。”
“还有啥啊?”陶芜原本喜气洋洋的一张脸,又冻上了冰,吓得刘裕抖了一下。
李渊一个眼神示意,刘裕犹豫再三,从脖子上摘下来一个护身符,递给陶芜。
“那个,那个,陶爷,小惠她,哎,你帮我看看呗——”刘裕是近八百岁的老妖怪了,提起小惠的名字还有些忸怩,“我最近,感觉不到她了。”
陶芜知道他口里的小惠是谁,是他百年前娶的媳妇,还是个凡人,因为沾了妖气,被初出茅庐的道士当妖怪斩杀了,陶芜赶来的时候离魂飞魄散就差一步,只好一掌把小惠的魂魄拍成了一张符,刘裕搞了个奢华无比的金丝护身符袋子装了起来,贴身戴着这道符,用自身修为滋养着小惠的魂魄。
现下这道符光泽全无,里头封着的三魂七魄无影无踪。
“最近有什么异常吗?”陶芜看着自己亲手做的符,”比如说她突然托梦给你那种?”
刘裕愣了一下,说:“有,三天前,我梦到小惠,梦到我们年轻时候——”
话到这,刘裕停住了,有点羞于启齿的样子。
李渊把话接下去说:“看你那模样,准是梦到你们年轻时候翻云覆雨了吧。”
“那个,那个——我也是很久没,没做这样的梦了。”刘裕急了个面红耳赤,“最后还跟我道了个别。”
陶芜把护身符塞回刘裕手里说:”投胎去了。”
简单一句话让刘裕先是错愕,然后失落,接着欣慰,最后疑惑,“陶爷,小惠她不是魂魄不稳,不能投胎吗?”
“当时是不能,魂魄都被打散了,我强行封了起来,你养着这么多年,现在投胎去了,也许能去个好人家。”陶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柔和了许多,“有缘的话,魂火不灭,轮回转世也是会遇到的。”
刘裕把护身符攥在心口,低下脸安慰自己:“也好,能投胎最好。”
白釉罐隔着白布抵在陶芜心口,如果东西都能经过漫长的岁月,兜兜转转回到他身边,那么人呢?
入夜,寒风萧瑟,张大光捧着一堆杂物走出办公楼,背后的双肩包里还放着两万块现金,这算得上他全部家当了。
他已经回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在辞职申请上签上自己名字,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一般回到座位上,像往常一般工作,把资料整理好,做了一个工作对接表格,然后等下班后人都走完了,他才开始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说起来奇怪,离开这个地方没有丝毫感觉,可能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从未融入所以谈不上离开吧——
兜里的电话响起,他接了个家里的电话:”喂,妈。”
“小光啊,你过年带点你们那边特产回来。”电话那边张大光的妈妈应该是在搓麻将,背景音掺杂着不知谁的碰,吃,“还有你弟妹他们一家要过来,你记得多准备些礼物。”
张大光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前走,凭借着身体的记忆往前走。他随意敷衍了几句,犹豫了一番跟他妈妈开口:“妈,我想回老家发展。”
电话那边顿了一下,然后张大光就听到拖开椅子的声音,有人问道:“江姐你去哪呀,别输就就想跑呀。”
“一会儿,信号不好,我出去接个电话。”张大光妈妈从麻将房里出来,捂着手机开始小声说话,“大光啊,怎么了,在城里过得不好吗?”
“现在经济不景气。城里也赚不了几个钱,开销也大。”张大光哈了一口白气继续说道,“我也想回家,多陪陪你跟爸爸。”
他妈妈又沉默了一会说道:“可我,都跟村里人说,你在城里工作蛮好的,还是什么,什么互联网大公司。”
“妈,公司裁员,我被开除了。”张大光手指冻得通红,话一出口感觉轻松了很多。
“不行,你不能回来,大不了,大不了你在城里找个洗碗的工作也行,你现在回来,你让你弟弟和弟媳妇住哪里。”江姐声音控制不住地高了起来。
夜里地寒风呼呼地往张大光胸口灌进去,他犹豫了一下说:“妈,我可以在县城,租——”
“不行,你过年就别回来了,你找到工作再回来,正好你弟妹娘家人要过来住。”江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显得格外冰冷,“在城里混不下去还要回老家租房子,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我当年就不应该——算了,我挂了,麻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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