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1/2）
次日清晨, 倪千夏站在窗前, 看见喻辰坐上来时的越野车。
回程的机票订在傍晚, 他提前十二小时离开客栈，没有一句告别。高瘦的男生背着包，弯腰坐进车里, 从始至终没有抬头往楼上望一眼。
越野车留下两行车轱辘, 碾开了昨晚刚下的新雪。
倪千夏下楼，借前台的座机打电话，把机票改签到三天后。放下电话时她感到有些遗憾，山区里移动信号太差, 昨天那个视频终究还是没能传到她的手机上。
在前台续了三天房, 她回到楼上，沉沉入睡。
下午醒来, 阳光正好，倪千夏戴好围巾和手套，打算出去吃饭。
经过前台时，她发现越野车的司机坐在楼下喝茶, 见她来了，司机站起身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倪千夏困惑地看着他。
司机说：“我来送你去机场。”
“您早上不是来过了？”她险些以为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喻辰还在楼上没走, 等她一起回宁城。
“呃，可那男孩儿叫我下午记得来接你啊, 他把钱都给了, ”司机尴尬地挠挠头, “这边不好叫车，你要走的话就坐我的车吧。”
“啊……”
倪千夏若有似无地轻叹一声，眼睛酸涩起来。
太温柔了。
看似冷漠的外表下，为什么会有如此细腻的温柔？
她声音发闷：“我今天先不走，您能三天后再来一趟吗？”她在茶几上找到笔和便签本，“我不记得去机场要多久，出发航班是这个时间……”
一低头，眼泪就掉了下来。
一颗接一颗，晕开了粗糙的纸面，像孤寂天地间落下的朵朵雪花。
倪千夏被吓到了，握住笔愣在那里，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哭，而且还是当着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成年男人哭。
她慌张地想抬手擦掉，结果却在想到喻辰不会再来找她的时候，哭得泪水从指缝间不断地流出。
傍晚的长乐巷、两层楼的钻瓦房、踩上去会有沉闷声响的防火梯。
只剩一只眼睛的黑猫、加了辣椒油的鸡蛋面、空气中苦涩的烟草味。
买两份草莓冰淇淋的喻辰、面无表情给她抓娃娃的喻辰、戴着口罩在操场上看她跳高的喻辰。
她曾经拥有过那么美好的少年。
可今后却只能在回忆里记住他的模样。
眼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打湿了她的脸颊和手背，密密麻麻落到她的心里。
司机慌了神，与闻声赶来的客栈前台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倪千夏也不需要安慰。
她只是在克制不住的哭声中，一遍又一遍地想。
如果时间能倒回，该有多好。
·
隔壁房间住进来一对中年夫妻，都是斯斯文文的样子，以为倪千夏一个人出来旅游，出去吃饭时会礼貌地叫上她。
离开那天她去景区的购物点买了个小摆饰，感谢他们萍水相逢的照顾。
中年女人收下礼物，和蔼地望着她：“小妹妹有心事吧。”
“嗯，”她这几天的表现都摆在那里，瞒不过去，“是有点。”
对方理解地点头：“没关系，把它留在这里吧，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倪千夏笑了笑：“是啊。”
生活还会继续，所以时间不可能倒回，无论她有多不舍，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
倪千夏回到了宁城，不再经常出门，每天待在家里看书做题。
大年二十八的上午，倪琛和严梓榆来接她去邻市过年。
山上空气清新，她开始学着每天一大早起床，和爷爷奶奶出去跑步晨练，回来后洗个澡吃完早餐，又跟住在对门的外公外婆去社区的超市买菜。
保姆放了假，有时候东西买多了拿不了，她就打电话叫爸妈过来接。
上午陪老人在花园里散步，下午在房间里看书，日子过得毫无波澜。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山上下了雪，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终于还是有了过年的氛围。
一家七口看完春晚，倪千夏领到三个厚厚的红包，回房间把红包放在枕头下面。
奶奶说枕着红包睡到元宵节，就代表今年都能有好运气。
再出去时，她听见爷爷在低声教育倪琛与严梓榆：“你们两个当大人的怎么回事，工作再忙也别忘了关心孩子。我前几天就想说，夏夏看着比上回见面的时候又瘦了，你们要是照顾不好，就交给我们四个老人家来照顾。”
倪琛讪笑着：“爸，这是哪儿的话啊。”
严梓榆也说：“专门请了阿姨照顾呢，吃穿都不会少。”
“养孩子是吃好穿好就行？”外婆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养个宠物都没这么省心。”
夫妻俩不说话了，在双方的父母面前，他们也只有低头挨骂的份。
山上的社区严禁烟火，没有了烟花爆竹的热闹声，倪千夏藏在走廊后面，把他们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
她靠着墙，把班上同学的过年祝福都回复完，又发现进来了几条新消息。
有田萧和大齐，还有冰淇淋店里打工认识的姜姗姗。
她在那里站了很久，等一条消息。
然而事与愿违，又或是顺理成章，没有绚烂烟花相伴的除夕夜，手机就此沉寂下去。倪千夏慢慢按亮屏幕，明白她只不过是在等一条注定不会出现的消息。
直到奶奶忽然在客厅里叫她去吃东西，她才收好手机，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
大年初三父母就下了山。
倪千夏在山上多住了一段时间，过完元宵的第二天，她把红包从枕头下面拿出来，跑出去问奶奶：“您说的那个习俗灵不灵啊？就是枕着红包睡觉能有好运气的那个。”
奶奶看了眼红包：“心诚则灵。”
“哦。”倪千夏抿抿嘴角，心想那她这样到底算不算诚。
“你想要什么好运气？学习进步？”奶奶把昨晚搬进室内的花盆搬到露台上，扭头问，“还是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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