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1/2)
翌日凌晨,日头还藏在地平线之下,洛子渊和奇相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四渎。
天色微明,江畔弥漫着深秋的晨雾,濂承从江边回来,远远便看见无器等在门口。先前送洛子渊和奇相之时,他原想着让无器多睡会儿,便没叫他。
濂承在微蒙的晨光之中,看见门口那个隐隐绰绰的身影,觉得有几分头疼。
九转紫金丹果然是圣药,这几日间濂承的经脉已经重塑得差不多了,法力也在一点点恢复。小公子赠药的心,他着实是感激的。
但他也着实憋了口气,无器偷偷下药,然后乍然消失,把自己这么个法力全失的“废人”丢在这,还是个随时可搅起腥风血雨的“废人”,他难道就全然不顾流坑上百口人命?然后这位还孤身潜入乌江水府,消息倒是打探回来了,也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的。
看他的样子,似乎还觉得自己很不错?
濂承此时的矛盾大概连他自己也要理不清楚了,一方面存着担忧和心疼,一方面又恼少年莽撞不肯思虑的行径;一方面生出些扰人心脾的怀疑,一方面又为无器的冒失找些诸如“少年人处事瞻前不顾后,甚至就是一时兴起也是有可能的”之类的借口。
濂承忽然想起洛子渊昨夜问他的话:“人有的时候情绪是真实的,有的时候,那些表面的情绪可能是为了掩盖某些自己都不肯承认的事,你对无器公子那点防备怀疑,到底是哪种呢?”
无器看他回来,站在门口轻声道谢:“哥、哥哥,昨日,谢谢你。”
“谢什么?”濂承止步问道,忽而又了然地一挑眉,回身继续往前走,“哦,你说为你作保么?不必挂怀,子渊说得在理,这点信任还是该有的。”
他突然不太知道要怎么和无器相处,也没给人家第二次开口的机会,马上接了一句,“如果没什么事,我再去睡会。”
这一日,秋高气爽,送走了满身风尘的那两位,整个院子宁静极了。
无器的伤还未大好,但他却不愿在房里窝着,于是搬了个小塌到院中一棵大樟树之下,歪靠着看闲书,抬眼就能看见濂承的房门。他的眼神一会留在书页上,一会又飘起来四处转悠。一本薄薄的传奇话本,他愣是看了一整日都没看过去几页。
那位说要睡会儿的,“会儿”的时辰有些拖沓,整整一日都未曾踏出房门,中途如意出来过两次添水,却连吃食都没往里面端过。
如意另有两次出来,到小厨房给无器煎药,然后再端了送去。
晌午,无器边喝药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如意,你家清洪君怎地都不出来吃饭?”
如意低眉顺眼:“公子近来辟谷。”
“……”
大半日过去,无器又问:“如意,你家公子一日未出房门,怎地也不出来散散心?”
如意神色不改:“公子在屋里已站过桩,现下在入定。”
“……”
无器把书合上,轻叹了口气,仰头望向碧空白云。深秋的风里带着萧瑟,也带着清宁,香樟的叶子跟着风摆落下,恰好飘在无器脸上。
不远处的水榭之中,乌北钧和董乡君相对坐着,似乎在谈笑,董乡君时不时给他喂一瓣橘子。
无器看着只觉得眼角有点濡湿,也不知这位乌北钧的疯病好了几成。两人时隔半百之后重逢,一个神智不清,一个人老珠黄,但似乎在彼此眼里,还是当日少年郎情妾意的样子。
无器忽而想起自己带回来那只锦囊,于是请一旁侍立的小童请了董乡君前来,从怀中取出那只锦囊递给董氏。
董乡君疑惑接过,看了片刻,语带颤抖地问无器:“这是?双鱼佩的图?”
无器点头:“嗯,我在乌江水府之中发现的。”
董乡君一时失神,浑浊的眼眶中蓄了些泪水,她仰头望天,不让眼泪留下,“神君见笑。”
“无妨。”无器看她神情柔和,仿佛手中捧着的,是这个世上最了不得的稀世珍宝,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个……乡君,你们当日感情很好么?”
董乡君想了片刻,“老身也不知什么算好,只是觉得那是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她的神色愈发温柔,“那时候北钧几乎有空就来看我,他给我讲那些水族里的故事,还有他在外的奇遇,我就听着,暗自盘算着,要是有一天我能与他并肩,守着着青山碧水终老多好。”
“有时候也会怕,怕自己凡人之身不过百年,若是不得仙籍,等我百年之后,他会伤怀。”
无器问:“现在不怕了么?”
“不怕了,人生都走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我同他,此生终究是错过了,但想想也好,直接从豆蔻之年越到如今,人间的分分合合都历了不少了,他还能惦记着我,又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往后这点日子,若能陪他走一段,便没什么遗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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