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1/2)
无器从东海出来的时候,正好皓月铺了漫天,星辉或明或暗。他甫从水里冒了个头,就看见溶溶月色中,海滨的嶙峋怪石之上,萧萧肃肃地立了个颀长身影,恰是他此时忧心着的濂承。
他心头一喜,旋即飞身上去,问濂承道:“哥哥,洞泉宫里的事都解决了?怎地会来东海?”
先前,洞泉宫里那场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以甘成颂自戕、松云收押暂告一段落。而濂承则因大野泽入魔之事停职,说是停职,但却也没有更多的惩罚,不仅没禁足,连罚俸都不曾有。
濂承面色淡淡的,大抵是月色不够明朗,看不出他的喜怒,声音也被初冬的海风吹得有点凉:“你父君有事先回了北海,临走时候和说我,要是见到你,提醒你一句别忘了你姐姐的大事。”
无器一愣,点头道:“自然不会忘的。等哥哥的事告一段落,我便回家去。”
濂承抬眼看他,眼里蒙了一层迷雾,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半晌,方才叹气道:“走吧。”
然而他走出去不到五步,又停下来转身,一把抓过无器手腕,左手垫在他手腕之下,右手扣住脉门。
无器懵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他就着海面上反光的月色,抬头看比他高半个头的濂承,脸上的寒冰仿佛一层纸糊的面具,只要他一抬手就能戳碎。
他方才被濂承冷脸吓出来的那点忐忑瞬间荡然无存,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濂承扣在在脉门上的手,不仅觉得扶住他手腕的那个掌心灼烫,自己眼眶也跟着发热,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越跳越快,几乎都要赶上阵前战鼓,忍了片刻没忍住,问濂承道:“哥哥,你这么生气,是在担心我么?”
濂承闻言一窒,余光乍见他眼神里的殷切之意,就像是一把细碎的月光洒在东海之上,又温柔又澄澈,濂承不禁后脑一麻,忙收回目光。于是也没理他,只细细探过他周身经脉,确认无碍后,一言不发地松开了手,捏了个蹑云的诀,往鄱阳方向飞去。
无器看他背影,只觉得,这位一向清明坦然的清洪君,似乎是,落荒而逃?
二人一路无话,快到鄱阳之时,濂承才缓了行速,轻叹了口气,道:“既知旁人会忧心,你便不该莽撞的。”
无器笑起来,却也没辩解,轻声道:“嗯。哥哥说得是。”
濂承一时恍惚,他看无器脸上好整以暇的笑容,觉得这个场景怎么似曾相识,蹙眉回忆了片刻,却也没想起来是如何个似曾相识法,只能维持一张冷脸,一言不发往前走。
无器看他神色,偷笑着跟上,又走了一段才开口解释道:“哥哥,其实那天在湘江,我没有逞能。之所以冲了出去,实在是事出有因,你要听一听么?”
濂承回身点头,“若能说的,你便说说吧。”
那日其实洛子渊和濂承是有安排的。自濂承和无器在松江之下见那六象定魔阵爆炸之后,洛子渊和奇相便私下找过后土娘娘,得了一个能应对的法子。当日洛子渊已在六象阵周边准备好了一个能将其完整包裹起来的结界,无器只需要悄悄绕到后面去,揭一枚符纸,便能将那个六象阵和周边魔火尽数收拢在结界之内。即便那六象阵爆炸,也断不会像先前一般死伤惨重。
然而那日,无器怀中的旻阳金铃却猛然振动,接着便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将他带往六象阵之上。而那些业火其实也并没有没入他体内,而是尽数被引到了玄金铃之中。
濂承听他说了因由,脸色方才晴朗起来,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日你昏迷,我也探过内息,似乎只是脱力而已。”他略一沉吟,又道:“还有那时你神色语气突变,尽是那黄龙状貌,可是他在玄金铃上留了什么玄机?”
无器答:“正是,我方才再龙兴山内也问了那大黄龙,他说之前他修补玄金铃的破障诀的时候,就觉得我们往后肯定还会遭遇那阵法和魔气,便分了一缕神魂上去。”
他神色一黯,又低头小声道:“那日在松江之时,我尚未习练破障诀,否则那日便不会累你重伤。”说到最后,无器眼中似泛起一层水雾,声音里满是歉疚。
濂承没料到他竟为此事自责,心头骤生怜爱,愈相处愈觉出这个小公子的好来。无器并不是真的纨绔,他其实知进退,也讲理,只是略有一股少年傲气罢了。然而少年时若无半点傲气,多半也是一事无成的蠢材。
他伸手拍了拍无器的头,又一把揽了无器的肩往前走,边走边问他:“那老黄龙分出的那点神魂也只能用一次吧?”
无器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点懵,温热的手掌覆在他肩上,带了安慰的温度,无器蓦地脸烧起火来,连着整个耳后、脖颈都泛起一层粉红,他愣了片刻才点头:“嗯。”
濂承又拍着他的肩道:“那便是了,先前若是用了,纵然我不会受伤,却难免打草惊蛇,反叫敌人有了防备,只怕要抓住他们便更难了。我当日虽然先受了点小伤,但你这杀手锏出场的时机却刚刚好,一举拿下松云,你功不可没。”
无器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一来他知道濂承说的是实话,但能不能抓住松云,却不是他最关心的;二来,则是他被濂承这么揽着,整个人都僵了,即便有什么话,此时到了嘴边,只怕也只能一字一字往外蹦了。
濂承拍了拍他又道:“此事,轮不上你自责,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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