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桐子（七）（1/2）
齐如雾记得清楚, 早上七点变故突生, 他冲下楼时, 红大衣、旧西服、黢黑壮男很快就到了，全身干燥的很，裤脚都没沾湿——有高度理由怀疑连体婴似的三人案发时便在公寓楼了。
这三人有接近百分百的可能性就是规则中的“老师”，但——
为什么正好在现场？
就这么确定夜晚的公寓楼会出事？就这么确定，在“桐子”是谁还不明确的档儿，会有学生按捺不住对“桐子”下手？
齐如雾在前一天便推测过“无第三人在场”杀桐子的可能性，概率很低, 而公寓楼的单间宿舍差不多是唯一能达成的现场。
这点齐如雾能想到, 测试者们也能想到，所以智子迫不及待对短发女生下手了。
……测试者们也能想到？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如流星略过脑海, 齐如雾深吸一口气：“老师……老师该不会不是单纯的监管者, 他们也是测试者的阵营之一？！”
全解释的通了。
无论是刻意以老师身份发出命令，限制测试者们互相接触查找线索也好；对两个女生的死置若罔闻硬说是调查也好；还有案发时可疑的在场动机也好……
老师, 便是权限最大的一个特殊阵营！
所以，违反老师的命令规则不会判定“违反身份信息”，只有对老师起了杀意才会判定“违反身份信息”！
那么，这大权限的阵营, 想必任务和身份限制都要艰巨的多。
齐如雾凝重的望向聂驿：“老师们的任务会是什么？”
杀死桐子？杀死XX？还是……全部加起来？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老师是测试者阵营之一，非NPC，公寓楼别想有无第三人在场的环境了。
一想到昨夜入睡时，公寓楼走廊上有三个人来回徘徊, 齐如雾便感到毛骨悚然。
思索间，一声“叮”在脑海响起，他看一眼手表，到时间了。
【A阵营任务：杀死桐子】
[提示1]：桐子是不该存在的。
[提示2]：你是不该存在的。
[提示3]：————————
【任务奖励：续命期限D/E/F等】
【倒计时：47：59：54】
！！！
齐如雾瞳孔紧缩，这是！
他寻求确定般看向聂驿，后者从口袋中掏出一枚书签，夹在指尖甩给他。
齐如雾接过，摊开手，棉麻白卡纸上烫金的花体“Feb.28th”躺在正中。
主观世界。
“我们的方向跑偏了，但还为时不晚……”他说，“回我的房间。”
齐如雾几乎是以跑百米的速度冲回自己宿舍，他的心叫嚣着膨胀着，他急于验证他的猜测。
他从床头找出鸠山丽的硬壳日记。
日记篇幅少之又少，但每年有几个日期，如约好了般，一定会有着墨。
比如和他关系最好的鹰司哥哥的生日8月12日。比如鸠山丽父母的忌日9月22日。鸠山丽应是不久的几年前被送来福利院的，对父母过世的事儿记得清晰。
但最近的一篇，日期是2012年6月，别说8月鹰司生日了，就连自己的生日都没到，便停止了记载。
再加上那条提示，一切的一切都清晰的告诉齐如雾：鸠山丽，是个死人。
鸠占鹊巢，别上废弃教室桌洞里找来的胸针的齐如雾，则是冒牌货。
同理，聂驿说北
森鹰司的房间没有日记，但衣柜是空的——北森鹰司也早就死了。
而偌大福利院里，竟无一人对“死而复生”的二人，甚至更多冒牌的测试者表示疑惑。
日记里还有另一个信息：鸠山丽死前有离开福利院的想法。聂驿说，北森鹰司床底下有一个信封，藏了五万多日元，信封上写着“和丽弟弟开启新生活的基金”。
结合明美以为“外出打工”，实则送入疯人院的“早田真子，英次”；孩子们以为“疯了”，实则死亡的明美姐姐，是不是可以断定，想要离开福利院的成年或接近成年的少年，均无人逃出魔掌？
为什么会这样？
菊国是高福利国家，福利院的孩子成年前政府会有大额拨款，确保健康成长。成年后，虽然没了拨款，但孩子们都有不拖累福利院的暖心想法，要离开了，有什么理由要下死手？
齐如雾皱眉：“孩子们离开福利院，不吃这不喝这儿的，难道不是好事？”
“我做一个假设，如果你是园长，你会怎么看待福利院的孩子们？”
“怎么看待？”齐如雾一愣，“就是，当孩子们看啊？”
“从一两岁，或十几岁养到成年，你把他们当亲生孩子看，他们却只把你当政府聘请的‘保姆兼老师’看，成年后便一一离开，你有什么感想？”
齐如雾想象了一下，心里好似被大手捏住了，喘不过气来。
“我会很难过，”他慢慢的说，“太难过了。而且我无法改变、阻止‘离开’这个注定的结局。福利院也没闲钱和功夫继续养成年后的他们，总会有源源不断的新孤儿送来，我无法阻止他们离开。”
“工作了一年、两年，你认清这个现实后，你会怎么做？是继续一厢情愿的照顾他们，继续倾注无人珍惜的爱，还是……把他们单纯当工作、当商品来看呢？”
齐如雾一震：“你是说……”
“对，”聂驿轻轻地说，“把照顾孩子们当‘政府付钱’的有偿服务来对待，就会好受多了。照顾他们也好，教他们生活常识也好，都是政府付钱才这样做的。这样子逃避不平等情感的付出问题，将无法抑制的悲伤扭转到理性层次上，也算一种解决方法吧。”
齐如雾难耐的垂下眼：“别说了。你这样会让我感觉福利院老师杀人是情有可原的。他们罪该万死。”
“人该寻找安慰剂，也要擅长寻找安慰剂，”聂驿在他身前蹲下，他一米九多，这样的姿势，坐着的齐如雾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神情，他的声音犹如深渊蛊惑人心的恶魔，那样深沉而令人安心，“人是自私的动物，在外人看来残忍难以理解的事儿，有时不过是伤心人迫不得已的做法罢了。我不是要让你认为其合理，而是要让你平淡看待，像看故事一样，不要让虚拟的感情困扰自我。”
齐如雾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安慰他，在副本中杀测试者，不过是在测试的强迫下合理为自己谋利益，他不想让他总身陷自责的涡旋。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齐如雾深吸一口气，“继续刚才的思路，福利院老师们将孩子们看作‘商品’，而孩子们成年后，政府不再付费。即使孩子们要离开、不拖累福利院，老师们仍认为损失了一大收入来源。而将人不当人看的结局，就是……”
就是什么呢？
那个提示在最初他们就接触过了。
《高利贷美野大王》。
明美尸体上的低俗内衣。
“美野被黑帮敲诈到一贫如洗，贪财的女朋友跑了，他本人被卖到俄罗斯渔船干苦力……”齐如雾喃喃道，他清楚地记得最后一页的最后一句话，“‘犀原从包工头那
拿到了500万日元，美野从未觉得自己有如此值钱过。’”
“还挺会废物利用的，”齐如雾嘲讽的笑了，“男的去当苦力，女的去风俗店。这比杀了他们还恶毒……原来明美是自杀啊。”
“如果在风俗店遇到你，就算倾家荡产我也一定会给你赎身的。”
对上聂驿说着不正经话却十分正经的眸子，忧郁小王子一肚皮忧郁被戳破了气，飞走了。
“你有病啊，”齐如雾脸有点红，“我为什么会在风俗店啊！我就算被卖也是被卖去渔船当苦力好吧！”
“你不会被卖去当苦力的，”聂大少板着认真的面容说，“从利益最大化来看，你去当苦力赚的肯定不如在风俗店赚得多。”
“你够了啊！”
被齐如雾一顿连卷带骂，聂驿温柔的用大手包住小王子气鼓鼓的腮帮：“不难过了？”
“嗯。”
“不要投入太多情感，不值得。”聂驿说，“这儿都是假的。只有你和我是真的。”
“那些测试者呢？”
“他们也是假的，”聂驿眸子黑若深渊，“他们早就死了。”
阵营任务豁然开朗。
桐子是不该存在的，你是不该存在的。
桐子是你，是他，是测试者。
这是一个主观的世界，或许有鬼，也或许没有；或许有桐子，也或许没有。你认为桐子存在，“她”便存在。她或许是多年前曾在群马福利院生活的人，也或许是多年以后才回到来，进入这吃人地狱的人。也或许，她从未出现过。
但无论如何，我们要杀死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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