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尽途（一）（1/2）
蒋秋生是个普通人。不是测试者。
但他讲的话, 冥冥中却与续命资格测试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齐如雾没来得及深问, 单间门猛的被踢开, 进来一个高挑的女性，二话不说给蒋秋生一个擒拿。齐如雾连人脸都没看清，蒋秋生就被抓走了，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分钟。
……
“这傻子上网用自己身份证，”聂驿都要笑死了，“他姐不抓他抓谁。”
齐如雾有点后悔，签名本签名笔该准备好的, 这可是他离名人最近的一次。
单间里一瞬只剩612宿舍的二人,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齐如雾把剩下半罐冰可乐一口干了, 坐到唯一开着的电脑面前。
蒋秋生被抓的紧急, 没来得及下机，所有东西还在。
桌面上有三四张页面, 正中是偌大一个衔尾蛇图片。齐如雾注意到，这个标志仅是一只口尾相衔的蛇，不是他见过几面的无数蛇口尾相衔而成。另外几个页面都是小语种，聂驿辨认后推测是东南亚小语种。齐如雾只得用手机拍下来, 想着回学校咨询小语种专业的同学。
被这一趟搅和，齐如雾打游戏的心情也没了，他恹恹的靠在沙发上，把苹果味的芬达一口气干了，觉得都他妈什么破事啊。
明明离开了测试, 在来之不易的14天想放松一下心情的，关于测试的鸡毛蒜皮的线索却苍蝇般一一招来，理也烦，不理也不行。
齐如雾思维放空，脖颈后柔软的沙发让他有种怅然的疲倦，他看着昏暗模糊的天花板，突然觉得这儿并不是现实。
不是他生活了二十一年，呼吸了二十一年的现实。
他说不出哪里不是，诡异的违和感却见缝插针的涌来，几乎将他包裹溺毙。
他举起手，一如既往地白皙纤细，在中指骨节旁，有一个小蛇般扭曲疤痕，那是他小学不小心用铅笔划的。他忘了上一次剪指甲是多久之前了，形状仍圆润姣好。
他很想逃离这儿。
他说：“聂驿，我想过年。”
聂驿不知道为何小王子突然说这个，安慰道：“好啊。今年还是来我家过？”
“都行，”齐如雾茫然的说，“快点过年吧。”
聂驿敏锐的察觉他精神状态不太对，连哄带骗的拉着他从单间出去，路过饮料机又拿了一罐冰可乐，路过吧台时，给老板递了二十块钱。
老板一愣：“咋这么快？给啥钱啊，说了饮料送你们喝了。”
“他不太舒服。”聂驿硬留下钱，二话不说揽着人出去了。
在夜市熙熙攘攘，灯火飘红的街上，聂驿耐心地给小王子裹好围巾，外套拉好拉链，齐如雾在寒风中只觉不似在人间。
“回去参加测试吧，”他低声说，轻的犹如梦呓，“我想进副本。”
聂驿没问为什么，温柔的点点头：“我陪你。”
回到宿舍，齐如雾脱下外套，进了洗浴间。他沉默的掬一捧热水在脸上，水在睫毛前如帘流下，瓷砖扭曲成奇特的模样，像蛇。
他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堪堪扶住玻璃门把手才没摔倒。
浴霸刺眼的光散射成光点、光斑、光线，肆意欢快的扭曲成一圈，又涣散成一片。
聂驿听到浴室里动静，担忧的过来敲了两下门，高声问：“没事吧！”
齐如雾摇摇头，含糊的说没事儿。
聂驿看着磨砂玻璃中虚无缥缈的纤瘦身影心疼不已，半晌，他说：“不要压力太大。有我呢。”
齐如雾好像没有听见。
哗哗的水声让他清醒了不少，他很快擦干出来，聂驿迎上去，递给他一杯热水，他擦着头发谢过，又说：“水很热，你去吧。”
“好。”
齐如雾坐在床上发呆。
他一会儿翻来覆去的看全部道具的简介，一会儿又不知觉出神到这两日的所见所得，蛇，神墓，门。
好不容易从魑魅魍魉中脱出，许一闭眼，世界又陷在无边无际的坐标网络中。他无法避免的看到浴室里那个身影，聂驿正在搓洗头发，然后是胸、腹……
他猛的睁眼，喝了一大口水，平复脸上的热意。
聂驿洗澡向来高效利落，很快出来，他就着齐如雾的杯子喝一口水。小王子正在有一波没一波的玩手机，镜仙问他什么时候进测试，他想了想，回复“今天”。
那边很快回复，说他和李雪陵后天进，问要不要一起，齐如雾却一时一刻都不想等了，说先不了。半晌，他又回复一句，诸事小心。镜仙说你也是，说他俩认识的测试者就你们两个了，可不能再少了。
“走吗？”
“好。”
——
“嗡——”
“嗡——”
震动？
冷空气一拥而上，猝不及防的刺激了鼻腔粘膜，齐如雾控制不住打个喷嚏，猛地醒来。
潮湿的泥土逸散着冷气，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泥土上散布的小石子、碎草屑，扎的胳膊生疼。他只着毛衣牛仔裤，像被人抛尸荒野般横在泥地上，后脑勺处还压着个大树枝。
周围确实是森林，正值月黑风高杀人夜。
抬头望去，乌压压的枝丫包围中，一轮硕大的月亮吃力的从缝隙里露出身姿。齐如雾不认识树的品种，只觉得林中的树尤其高大。他从地上站起，便拍打着遍身泥土草屑，便看向声音来源——
身前三四米处，一只翻盖手机，正闪烁着明亮而诡异的锁屏光，孜孜不倦的在地上转动着、颤动着。
直觉告诉他，他最好接听电话。
齐如雾小心地走过去，每一步都踩在松软蓬松的草屑上，发出鬼祟的“飒飒”声。他弯下腰，那是一部老旧的银蓝色翻盖手机，磨损严重，掉漆掉的几乎看不出本貌。锁屏上，一个备注为“胡老狗”的号码在疯狂闪烁。
他翻开盖，按下接听键。他不出声，静候话筒那边的消息，便听一个中年男子失态的大吼：“小缘儿，你没事吧？我听说你坐的T674号在湘赣线上翻车了！你怎么样！……说话，说话！小缘儿！？”
小缘儿，翻车？
齐如雾对目前情形大概有了数，他抬起手，手表在左手腕上静静走着，晚上八点十五。他慢慢环顾四周打探环境，斟酌着语句回答：“放心，我没受伤。”
“太好了，操，就知道你小子命大！傻人有傻福！”胡老狗激动得呼吸粗重，粗野的吼声似乎加了抽泣，透过老旧手机的话筒失真的传来，“你在哪儿！我马上就到了！你别害怕！”
马上要到？
齐如雾停下脚步，他自己的身份明显是火车、动车车祸的幸存者，“胡老狗”是测试者还是NPC？听声音反正不是聂驿。
防止说错话，他赶紧打开任务面板。
【身份信息】
齐小缘是个超级幸运儿。
有多幸运呢，事故率亿分之五的火车翻车，他人生中第一次坐火车就能碰上。
齐小缘是个胆小鬼，他最怕死了。
怕死到什么程度呢，六岁那年有个亡命之徒绑架他，他一剪刀割断了四十岁壮汉的喉咙
。
【主线任务A：与胡老狗会合】
胡老狗真不愧是最铁哥们儿，为哥们两肋插刀不在话下。
让哥们累死累活找来英雄救美，胆小鬼喜欢这个选项。
【任务奖励：F等续命期限】
【主线任务B：与警方救援会合】
齐小缘坚信正义，他是个合法公民，他不会被政府抛弃的。
穿制服的英雄们黑暗中从天而降，齐小缘爱死警察叔叔了。
【任务奖励：无】
【主线任务C：走出深渊】
齐小缘谁都不信。
他握紧武器，屏住呼吸，将生命悬在裤腰带上。
黑暗中有很多双眼在窥伺着他，他们正向他逼近。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活下去。
【任务奖励：D等续命期限】
【支线任务1：待触发】
【任务奖励：——】
规则：
1、完成任意主线任务，结算副本。
2、不同主线任务的可选择性将随各类因素影响可触发性，譬如触发不同支线任务等。请慎重言行。
齐如雾眼睛一亮。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可选择性”的主线任务。清晰的任务描述和奖励也侧面映衬三种主线任务的难度。
显而易见，原地等警察救援最简单，可惜拿不到任何奖励，齐如雾发誓测试不会让他们平安回去——万一警察不来怎么办？规则明确的说“言行会影响主线可选择性”，如果等警察救援期间错过了胡老狗、错过了自行离开的最佳机会弹尽粮绝，就直接Game Over了。
以测试目前信誉严重破产的状态，齐如雾可不敢赌。
放在以往，在任务A和任务C奖励差距只是天数的情况下，齐如雾谨慎起见会选择与胡老狗会合。但现在……
他的脑海中浮现那个誓言。
他必须得到D等的天数，然后和聂驿一起过年。
齐如雾深吸一口气，在胡老狗源源不断的焦虑的催促中，轻轻说：“谢谢你，我不知道我在哪儿，你别急着过来。”
“那哪儿能行啊！”胡老狗急的嗓音拔高八度，“我和你说性命攸关的档儿你别拿命开玩笑！别任性，我现在就在去的路上了！你赶紧走走，找个明显地标告诉我！你看高速路上有没有告示牌！或者附近村子啥的去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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