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误会，只有一点点。”（1/2）
剑锋划过皮肤的瞬间能感受到片刻的冰凉，继而是尖锐的蔓延至全身的疼痛，明明很痛，却怎么也叫不出声，宋惊蛰的眼神只停留在那个小少年身上，少年仰面倒在地上，目光木讷，直直看着上方精致的木雕屋顶，身体微微颤抖，一下又一下，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来，周遭是大滩的红色，浸染着蔓延着，似乎永无止境。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满脑子只剩这一句话。
………
毛修弥跪在地上手足无措的看着，毛兜兜的脖子已经歪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正不断出着血，他不敢碰他，好像稍微一碰眼前的少年就会碎成一滩灰。
“你别动，毛兜兜，没事的，这点伤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你会没事的，你别怕。”毛修弥极力压着心上的恐惧，长久的说着话，好像这样毛兜兜就会好受一点，但饶是如此，话语的尾音还是带了些颤抖。
毛兜兜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可一开口血却涌的更厉害。
毛修弥连忙靠上前，手贴着温热的地，耳朵靠在毛兜兜的面前。
“……我不怕。”少年这样说道。眼睛微微弯着。
毛修弥的心像是被什么猛的扯了一下，一直往下坠落。
他突然意识到，他从未见过他哭的样子。
*
毛修弥初见毛兜兜的时候是在七年前的一个雨天，那时他离开毛氏已有三年，三年里他靠着零星的帮别人除魔赚些银子，日子过得很清苦，几乎没吃过什么饱饭，人越发消瘦，但即便吃不上饱饭空闲时间也很多，毛修弥也从未想过要去做些什么工，要他和那些易血一样卖什么苦力简直比要他命还难受。
那阵子他连续好久没吃到什么好东西，加上四处游猎脑袋昏昏沉沉，不得不停下脚步坐到一间土地庙的屋檐下休息避雨。
他一身蓑衣，手里拿着剑，静静坐着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背被戳了戳，毛修弥还未睁眼便一瞬间拔出剑来，待到看清来人，才发现，面前是一个穿着灰衣裳的小儿，一头乱卷毛，眼睛出奇的明亮，给人的感觉却很阴沉。他抬眼看着毛修弥，然后一言不发的坐到门槛上，把手里的玉米掰断，比较了一下，把稍微大一点的递给毛修弥。
“什么意思？”毛修弥站着问。
“看你饿的都快晕了，做点善事。”阴沉小儿啃着玉米道。
手还是递着的样子：“我爹说如果做很多善事，菩萨就会看见，然后就会有好报。”然而紧接着却是——
“虽然我不信了。”
玉米发出香甜的香味来，毛修弥犹豫的接下。也坐到门槛上。两个人就这样无言的啃着玉米听着雨。
一团东西从余光里划过，接着是“啪”的一声。毛修弥侧过头，看见小儿半边脸都是淤泥，吃了一半的玉米上也满是泥点子。
“真准。”
“哈哈哈……”不远处的街上三个和小儿差不多穿着的男孩嬉笑推搡着。
“林兜兜瞧你这个蠢样子，你爹已经被妖怪吃了，我看以后谁还来护着你。”
还没等那孩子把话说完，名叫林兜兜的阴沉小儿就把手里的玉米用力擦了擦，放到一旁的毛修弥手里，直直跑到雨里，一把抓起其中一人的头发前后拉扯着推搡在地，剩下的两人见状从身后一人抓住一条手臂，用力的往后弯，地上的人爬了起来，往他脸上吐了口血水。
“怎么了？你现在和我们一样了你不开心了？以前和我们这些流浪儿混在一起，仗着自己有个缺了条胳膊的爹，还以为自己就是宝贝了，啊？你以为我们不一样？哈哈，老天有眼现在我们都一样啦哈哈，都没爹没娘被人打也没人护啦……”
小孩们看起来弱不禁风，下起手来却狠的不得了。被擒住的小儿挨了一拳又一拳，脸肿成了包子。
毛修弥坐在门槛上啃着玉米只是看着，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场易血间无聊的闹剧，一路走来他见过太多为了争抢半块馒头大打出手的流浪汉，毫无羞耻心的在街上互揭老底的夫妻，尔虞我诈永远打着小算盘的小贩……见识到易血的世界，毛修弥更加有了作为上血的尊严和骄傲。
于是他只是像看着几只互殴的猴子那样坐在原地。
好一会儿，三个人终于打累了，放开了那个小儿。
“报仇？就你这怂样还想着去报仇？”
“别他娘的再让我看见你，你就这样饿死好了。”
被揍得一团糟的小儿跪坐在地上，然后突然踉踉跄跄的起了身，猛的扑到一个人的身上，接着便听见一声尖锐的惨叫。
小儿嘴里咬着半只耳朵，呸的吐到一旁。
毛修弥看着那个雨中的少年他的眼神冷漠像只野兽。
那是他不曾在这人间见过的眼神。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毛修弥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一次对一个易血心生敬畏，对方竟然是一个**岁的小孩儿。
因为在他记忆中，易血里从来没有撞南墙的疯子。只有识时务的懦夫。
小儿的行为已经彻底激怒了那三个人，他们手脚并用，不计后果的打着，而哪怕是被按在地上，小儿也不忘挣扎，时刻想要爬起来反击。
毛修弥知道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死，尸体丢在了无人烟的荒野、闭塞腐臭的小巷，或者干脆就丢在这里。
他突然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的起身，怀里那半属于小儿的玉米从膝盖上滚到漆黑的泥水里。
毛修弥快步走上去，没费什么力就将几人分开，面露凶恶的恐吓了那几个孩子。
“你们要是再伤他，我就千百倍的讨回来。”他亮了亮剑，几个小孩自然是明白的，三个人再厉害也抵不上眼前这个有剑的男子。
“我自己能走……”小儿挣扎着从毛修弥怀里下来。往街的另一头走着，走了一会儿却转过头。毛修弥好奇的看着他。
只见他穿过细雨又回到了那间庙前，将玉米从泥水里捞了出来，在同样潮湿的衣服上擦了擦，接着啃了起来。
毛修弥几乎是呆站在原地，一瞬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莫名的悲哀爬上眼睛。他吸了吸鼻子，三两步夺过小儿手里的玉米。
“不要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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