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小红帽】11-20（2/2）

16.

韩沉没有贸然开门，而是单手抓着何开心背在身后的手腕，手指双击耳机：“人带到了，我架着他，不方便开门。”

耳机里沉默了几秒才发出声音，还是那个合成的机械声，让韩沉稍等。

韩沉没挂断通讯，反而故意吼了何开心一句：“老实点！”——接着他便将啥都没做一脸懵逼的何开心掰转过身，在监控画面里看上去仿佛惩戒性地将人推搡了下，实际上他已经卡到了何开心与防爆门之间。

——老实说他心里没底：开始计算中控室大门时韩沉已经认定他很有可能猜错了。但也不知是何开心运气太好、还是老天爷真的有在帮他俩，连这道概率题都诚如韩沉所算般轻易攻克后——韩沉才开始觉得：这一路上都太顺畅了，不止没遇到任何人，就连一点儿意外都没发生。

还是那句韩沉挤兑何开心时说过无数次的话：概率论都不敢这么写。

何开心被韩沉这么一卡位，整个人几乎是背对着韩沉一侧、防爆门就在他侧后方。他尽量转头去看韩沉，这么阴翳的神情他好久都没见过了，心里自然又紧张又焦虑——紧张韩沉的紧张，焦虑整个局面的焦虑。

好在这方面他是专业的，何开心就是再紧张、再焦虑，韩沉始终扣着他的手腕，隔着厚厚一层战术手套他的指腹也能感觉到：何开心始终平稳跳动着的脉搏。——这是何开心还是个中二少年时特意训练出的匀速心跳，在眼下这种状况下倒还真能帮韩沉稳稳心神。

很快门上的把盘被从内部转动，厚实的防爆门亦从内部缓慢被推开。

韩沉抓着背对这边的何开心往后退了半步，另一只手始终抬着枪。待门开到一半时，他看到了门内指着他的乌洞洞的枪眼。

——说时迟那时快，韩沉抓着何开心手腕的那只胳膊弯立马卡住了从他面前缓慢掠过的防爆门。

本来大多数商业地产的防爆门的设计就是一人能推动的重量，厚重的门扉一经推开便完全是靠惯性往外滑动，直到自动卡进墙边的门角位为止。这扇惯性滑动着的巨门冷不丁被韩沉以血肉之躯这么一卡，自然将韩沉大半条胳膊的肌肉都牵扯拉伸到了极限。

但韩沉一声没吭，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何开心被他掐着手腕死死挡在巨大的防爆门后，——至少他能暂时保证何开心的安全。

韩沉这才有空同眼前举着袖珍手枪的人对峙——对方身形娇小，与其他劫匪一样全副武装，虽不排除是小个儿男人的可能性，但基本可以确定是女性劫匪。

这人戴着护目镜，嘴上扣着战术面罩，非常笃定地拿枪指着韩沉，半点儿不像是武装接头的模样。

韩沉耳机的通讯一直没挂断，他略一歪头——这是之前被他方乱枪打烂的那个劫匪头子的习性，问耳机里的上级：“怎么回事。”

但一直没人回复。

韩沉心念一转，他眯起眼睛，像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猜测似的，盯了眼前人好一会儿才问：“……我哪里暴露了。”

17.

何开心就侧贴在防爆门后，听韩沉提及“暴露”，心内立马“咯噔”一响。

就在此时韩沉始终抓着他手腕的手指撒开，频率极快地在何开心手心处长长短短点了几下——何开心拼出那是“RUN”时差点儿没骂出声，但他不至于那么不知好歹，尽管心情上很不能接受关键时刻韩沉让他自个儿跑这事儿、他也完全做不出浪费韩沉给他制造的这个机会的事儿来。

于是何开心环顾四周，试图找点突破口。

——地下车库的环境比较简单，可能是因为整个酒店已经被封锁的原因，没有车辆进出，所以比平时还要安静。也正是这相对安静的环境，才让其中一个时不时出现的声音显得特别明显——那像是某种机械形成的脉冲，何开心仔细听了许久，他发现那是他们所在的位置的正下方、地下二层车库中间的那个豪车保养点的水箱的声音。

地下车库的构造与空高所致，这个声音听上去并不算大，如果不是认真去听很容易被人忽视。但对何开心来讲，这个音量差不多也够了。

何开心于是蹑手蹑脚挪去门边，从地上捡了块废弃钢板，又重新折回韩沉卡住防爆门的手边、轻轻碰了下男人的手。

他没给韩沉任何提示，屏息凝神等候地下二层水箱的声音，迎着这个频率轻轻敲了下门上的盘把——金属碰撞声既微弱又清脆，但刚好被掩盖在时不时就会响起的水箱声中，如果不是一开始就认真区别这两个声音，听者根本不会注意到：发声的位置从脚下、转移到了防爆门背后。

韩沉也没注意环境音，但他对何开心的手段门儿清。这小子撒开他手不出一分钟就回来碰了碰自己，说明对方就在这区区一分钟里想到了个值得试试的办法。

接着他便听到了那个声儿——韩沉立马张口，错开何开心在防爆门后捣鼓出的声音，但尽量用自己的话音掩护何开心：“我猜，是我身上这套衣服的主人，——其实并没有真正到过中控室，是么？”

眼前与他对峙的女性劫匪偏了偏头，她张口便是那个在耳机里下达指令的合成音：“是，何少跟何少的‘情儿’，你们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韩沉始终观察着对方的姿态：“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中控室里也就只有你一个人，对么？”

对方点点自己耳侧：“人质身边人手够就行了。”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很明显，韩沉眯了眯眼，一反常态地继续同人对话：“你有什么目的？”

“这跟你无关，何氏只要肯给我密码，报一位数我就放一个人，放谁由你们自己定。”

“那剩下的人呢？”韩沉继续问，“是不是在你拿到所有密码后，他们就没用了？”

那人被韩沉的敏锐给激发起兴趣，她始终在同韩沉对话，她也很清楚眼前这人绝对不止是纨绔子弟的一个玩物。

她发觉韩沉说话的断句有点奇怪，但韩沉每一句话都说得滴水不漏，以至于她不得不非常认真去听韩沉话里的意思。

而当她发现韩沉很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时，她笑了起来——接着扣动扳机，说：“而你，现在就没用了。”

18.

劫匪全副武装，一身是防弹材料——韩沉在换上劫匪装束时已经逐一确认过。

但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对方那一枪又是照韩沉防御最薄弱的面门打的，要不是何开心一个冲撞将他擂开，也许他就得交待在这儿了。

只是何开心撞开他却没跑，而是就地滚了圈突然站起身，抓着手中的钢板，继续和着若有似无的水箱声匀速敲击地面。

——被打乱这一枪的女劫匪不可能这时候就冲何氏的直系相关人动手。她虽然参不透何开心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动，但他很清楚这会儿该干嘛。

于是她再次瞄准韩沉，却听何开心厉声说了句：“看我！”

奇怪的是，她发觉自己控制不住视线，她不自觉地瞥向何开心，只见这位貌似无害的小少爷举起手——缓慢而清晰地、打了个响指。

指腹搓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那个女劫匪就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软倒在地——偏偏她还存有一线意识，这种明明醒着却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令她遍体生寒。

而单凭那一个响指就不知对她做了什么的小少爷试探着靠近她，手中紧紧抓着那块钢板，直到他俩对上视线。

——何开心“啧”了声：“果然手生了，她还醒着。”

劫匪接着就见何开心冲她俯身，什么话都没说、什么事儿也没做，她看着对方以极慢速度眨了眨眼，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何开心大约眨了七次眼睛，他接着又举起手，在对方视野中又一次打了个响指……

女劫匪瞳仁中的光有些微涣散，接着她完完全全闭上眼，堕入黑暗中。

何开心完成五年来第一个催眠——虽然分了两次，但确认劫匪失去意识后、他终于长呼口气跌坐在地。

没几秒他被捞进个炙热的怀里，韩沉半搂着他安抚着他的情绪，何开心抖个不停的手拧在一起，好一会儿才转头扎进韩沉胸口。

今时不同往日，五年前何开心是催眠领域最受瞩目的天才新人，五年后他连毫无障碍地施展催眠技巧都需要做足心理建设。

尤其在决定试试自己老手艺、在这场有预谋的劫持中寻找突破口时，那个瞬间何开心觉得自己是有一定几率送命的。——但被枪眼指着的是他的韩沉，他俩就在鬼门关前排排站，总得有个人去打这个头。

五年前……以及五年来无数次，都是韩沉站在他面前，何开心追他、跟着他，总有那么一两回想逞一回个人英雄主义。

所以让他一个人跑是不可能跑的，他要跑就得跑在韩沉前面——向生也好赴死也罢，他得给让韩沉看到他伟岸的背影（。），这样韩沉才会义无反顾地也追着他。

……好在老天待他何开心不薄——何开心抽了抽鼻峰，从韩沉怀里抬眼时两眼通红，但他仍旧冲韩沉拉起个难看的笑，喉音发颤地嘚瑟：“看看，厉害还是我厉害。”

韩沉起手揉了揉他脑袋：“你最厉害。”

19.

两人将那女劫匪绑了起来，摘掉面罩时何开心愣了下：“这不……柯小姐么？”

韩沉倒是半点儿没觉得奇怪，拆了个布条塞人嘴里防止她醒来后咬舌自尽，接着开始琢磨要如何破这个劫持的局。

首先第一点，韩沉对信号干扰器犯了难。他得联系局里，但不能贸然摧毁干扰器——何氏的慈善晚宴邀请的都是有头有脸日理万机的人物，这么长时间的失联大概手机都要被打爆了，撤掉干扰器的话、大量信息与电话的涌入搞不好会刺激宴会厅里剩下的五个劫匪的情绪。

所以为了确保人质安全，韩沉决定试试双子塔酒店的这套中控系统。

他刚做好这个决定，何开心已然递了个东西到他嘴边——韩沉一看发现是一个耳麦，正要说什么，却发现他的喘气儿声经由这个麦处理过后都仿佛通了电。

何开心将之挂到韩沉耳朵上，让韩沉学刚刚柯小姐威胁他们时说几句话。韩沉一字不差地说完，何开心手指就点在挂在韩沉耳朵上的均衡器旋钮上转动。直到韩沉话音落定，经由这个内置混音器的耳麦发出来的声音、已经跟柯小姐使用的那个声音相差无几。

——其实单纯调音韩沉自己也可以做到，但因为人体构造的原因，人类听自己发出的声儿时、和别人听到的实际发出来的声音是有一定区别的。所以要将一个声线调试到与另一个声线完全一致，还真必须得有一个相关第三人在场。

所以韩沉瞧了何开心一眼，眼里不无褒奖。何开心因此满脸嘚瑟：“别问，问了就说我是红领巾！”

韩沉嗤笑了声，用混音器合成的怪声儿挤兑他：“你这过保质期了吧。”

解决这个技术难点后两人没再耽搁，韩沉直接通过中控系统的通讯设备下令，宣布这场劫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全员收队准备撤退。

几个仍在宴会厅的劫匪虽然感到一瞬间的奇怪，但他们的小头目没有发表任何异议，只能陆续回复收到。

早就击毙那个小头目、并顶替他身份的韩沉又补了句撤退时封闭宴会厅出入口，让厅内仅剩的五个劫匪到他们之前才分派出一人去守着的那个发生过械斗的区域集合、再直接从前门撤退。

就在这时何开心心领神会地解除酒店大门的封锁，厚实的防弹大门花了一点时间缓缓升起，已经集结迈向大门的六个劫匪走到门前，刚刚进入大堂的监控画面就皆是一愣。

只有画面没有声音的监控令中控室里的俩人一头雾水，韩沉跟何开心都不知道一楼大门前发生了什么。但紧接着那六个劫匪立马转头试图狂奔，却在一通扭曲的挣扎后匍到在地，背上还不断炸起血花——那是被扫射击毙时才会有的画面。

韩沉难以置信地站起身，何开心也和他一样几乎凑到屏幕上盯着看，而出乎他俩意料的是——

击毙全部涉案劫匪的，是门外已经纠集许久的大量警力。

20.

何氏旗下双子塔七星级酒店绑架案落下帷幕……了吗？

——恰恰相反。

韩沉在被劫持的过程中击毙了两名劫匪，而最后到场的警方击毙剩下六名，以至于全部涉案的六个执行人都被灭了口。

——韩沉倾向于这是灭口行为，不然根本没人能解释得通，酒店被劫持而封闭的这么长时间里、是哪儿走漏了风声报了警。

然而更棘手的不是相关知情人一个都不剩，而是有人提前报警后，直接利用双子塔酒店外墙上嵌着的巨大LED屏，向整条街直播了一部分监控画面。

也就是说除了中途赶到的警方外，前面一半时间这条街上的往来围观路人、和后面警方清场后直接在附近楼栋里架着摄像机在网上直播的好事者——他们几乎将整个劫持的过程向广大互联网用户扩散了出去。

——也就是地下车库的监控画面没有外泄。但因此舆论已经倾向于劫匪是在达成劫持目的后才大摇大摆从正门出来，守在门口的警力前面半段进不去、后面也只是捡了个漏罢了，实在无能得很。

后半段几乎carry全场的二人之一的何开心在其他同事的指引下跑回宴会厅，看到他妈没事儿一把将人抱了个满怀，按在怀里抱了半天才想起来、在何母耳边问了句柯小姐。

何母是何其聪明的女人，她赶忙退开一点儿，满脸都是心疼得不得了的表情。接着她一手摸着儿子脸上已经开始泛红的擦伤，另一只手悄悄将自己手包塞到何开心手上，顺带关怀了句：“小韩还好吧？”

何开心一想韩沉搁那儿听完同事汇报后黑得跟锅底似的臭脸：“他好着呢，所以其他同事估计不太好。这会儿他该暴力倾向了，我还得看着他。”

这么说就是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了。何开心说着要走，突然回头叮嘱：“妈你直接回我那儿，哪儿都别去好好休息。”他又瞧了眼被闻风而动的何氏大批高层簇拥着的爷俩，撇嘴补了句：“还有他俩，让他们各自找个安全屋，实在不行就犯点事儿，我让韩沉直接把他俩抓了收监（韩沉：市局你开的？）。总之近段时间安全最重要……就别太信赖什么鬼安保系统了。”

等何开心再次见到韩沉，已然是市局派人收了八具劫匪的尸体、并将失去意识的柯小姐带回局里之后。

韩沉跟何开心在双子塔周旋大半夜，双双直接归队加班不说，俩人还不约而同挂了点彩。

下属怎么劝都是没用的，最后还是看不过去的秦局将韩沉从会议室里捞出来，连带着一头埋在分析组筛监控视频的何开心一块儿——扔出了岚西市局。

何开心是被劫匪按在地上时擦伤了脸，又在接下来配合韩沉的一系列骚操作中摸爬滚打蹭了他白衬衫一身灰；而韩沉则是替何开心卡防爆门时拉伤了胳膊，现在整条右臂都有点使不上劲儿。

他俩各自都觉得：跟自己过去经历过的险情相比……这也算得上“伤”？

但等俩人儿面面相觑——何开心皱眉看着韩沉的胳膊，韩沉别扭地抬起左手去摸何开心左脸上的伤……

好吧，伤到对方身上，那大小还是算个“伤”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