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政(1/2)
沈从岸素白着一张脸,身披纯白孝服,亭亭玉立的人物。
在一众宫人指引下缓缓来至皇帝停灵寝宫,一眼看见闻识神情痴傻地坐在角落,她眼中的哀戚深深刺痛他的心,他慢慢走到她面前,轻轻伸出手去,将她揽在怀中。
先帝驾崩时,她独自在寒冬中矗立一夜,赵允离世,眼前这人又该是怎样伤心?口口声声的不在意,原来骗过只有自己。
怀中隐隐传来哽噎声,闻识的身体在轻轻颤抖,沈从岸侧首,望向楠木雕龙金漆棺。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那个神态始终冰冷,目光却一霎温柔的女子,终于闭上那双明亮而疲惫的双眼。
半晌,闻识红着眼抬头,“那边怎样?”
“贵君已死。”
闻识嘴角微动,似要笑,最终却垮了下去。
“是不是站到紫禁城之巅的人,都会做一样的事情?”
沈从岸叹了口气,温柔将她鬓边凌乱的发丝掖到耳后,素白的脸上似悲似喜。“皇帝素来谨慎,你不做,自会有旁人去做。”
闻识将脸埋进手心。
“皇上病前,曾派杜将军将这枚玉碟交给了我。”
她抬头一看,见玉牌上刻着摄政王君沈从岸的字样,鼻尖又是一酸。
沈从岸缓缓坐在她身边,轻声说:“闻识,你现在是从母摄政王,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当初在宣城见你,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可若不是我,沈家不会倒,你也不会父子分别,你可后悔?”
沈从岸轻笑,“我在,沈家就在,何况我现在是摄政王君,天子的父亲,虽不可说,实已尊崇至极,有什么好悔的。”
闻识思忖半晌,点点头,认真地说:“也是。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打皇帝屁股!”
沈从岸环住膝盖,声音纳纳:“你说,尚未满月的孩子竟已贵为天子,这福分她能享的了么。”
闻识冷笑,刹那目光凶狠。“谁要伤她,得踩过我尸体!”
沈从岸叹了口气,“刚刚做了那样的事后,我也回不了头了。闻识,虽是形势所逼,可这是我一定要走的路,这一路唯有与你相伴,才有意义。”
闻识猛地转身抱紧他,“放心,皇帝很快就会长大,到时候我带你大漠看月升日落,去大海看潮起潮涨……”
所以别怕,终此一生,总有一天会再为自己而活,总有一天会揽住你花白的头,轻声在你耳边说:“我爱你”。
公元六百四十三年,文帝薨,武帝继位,一岁登基,在位八十余载,开大渝百年盛世。武帝生平序于帝王列传,然后世始终苦苦探寻的,却是从母摄政王的一生。
此人生于贫贱,入赘商贾之家,受尽奚落骂名,始终怡然自得。回归皇室不久便遇藩王之乱,文帝临终颁布数道调兵旨意后猝然驾崩,然仅凭这数道旨意,乱世将平,并成就了此位摄政王平生最大的功绩。
后世评者笔锋犀利,试问这样一个平庸之人都能培养出一代明君,孩子不听话老逃学,我们是不是能从家长身上找找原因?
闻识:“嗯?”
闻识一身孝服,神情肃穆地扶皇帝灵柩去陵寝,浩浩汤汤数万人跟在她身后,人人面容哀戚,有的哭死去几回,身上的孝衣都沾满灰尘,唯有她这个此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人前一滴眼泪都没落过。
真正的泪水在心中汹涌成河,一如赵允临终所言,皇权和血脉都是负累,明朝散发弄扁舟,她先去了。
亲手放下断龙石后,她一骑奔回皇城,身后之人追赶不上,一时狼狈不堪。
马上,热风如浪,几乎烫伤了灵魂。
新帝赵尚检,一岁年纪,被闻识抱坐在龙椅,登基大典之上眨着一双灵动的双眼,乖巧的让人称奇,方太尉最近因贵君身死好不懊恼,可见到龙椅上玉白的小人儿,心里便自豪地想不愧是我的女儿。
先皇遗命,从母摄政王监国,另设三位顾命大臣,虽是协助,实为监督。从此以后她会站在这里,久久地辅助皇帝陛下,更要死命地监视闻识。
闻识坐在龙椅一旁,一臂扶在椅上,头戴紫金冠,身穿龙蟒服,腰挎白玉带,脚踩乌金靴,双目如星子,面色亦雍容。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方维走出,“秉陛下及摄政王,先帝大丧期间,边境传来战报,突厥因边境贸易之事屡屡寻衅滋事,守边大将武婴却闭关不出,无所作为,以致边境百姓民不聊生,臣请拿武婴问罪,另派可战之人出兵镇压。”
闻识点头,“此事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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