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1 章(1/2)
林清和像是抽干了身上的全部力气, 他麻木的看向钱小蝉,脖子转动间, 都带着常年弃用后因为生锈而产生的涩然阻滞感, 他的声音暗哑粗粝差一点磨伤旁听者的耳膜,“钱小蝉, 你期望什么?想要我死吗?”
就是这无惧的眼神,让清澈的眼睛闪着耀眼的光芒,令人忍不住追寻。
钱小蝉被这眼神震慑的后退一步, 又痴迷的想要伸手抚摸, 就是这个眼神。
哪怕林清和做错了事被老师责罚,也敢于总结经验重新大胆尝试,哪怕跟同学起了学术争执, 众目睽睽之下敢于直言不讳承认自己的错误, 从不退缩, 也从不胆小, 让他心生向往。
“我?我……我……我一直期望和你做朋友。”嘴巴先于意志肆无忌惮的说出了埋藏在心底的实话, 在钱小蝉印象中, 早就被他舍弃然后深埋在深渊之中的愿望。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钱小蝉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掩饰一下。
林清和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若有所思的将目光停留在刘茧祥和的脸上,语气中没有钱小蝉所预料的一丝嘲讽,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如同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其实跟我做朋友挺简单的, 就在我被欺骗或者被耍弄的时候, 出来搭一把手,或者在我快要跌倒的时候扶我一把,我都会跟你成为朋友。还有一种更简单的,端着你的餐盘,直直冲我走过来,放下你的餐盘,坐在我身边,直接问我可以跟我成为朋友吗?我就会回答你可以。”
太简单了,简单得不可思议,明晃晃地讽刺着钱小蝉的所作所为。
被这一番话语打击到惊恐不定,钱小蝉摇摇欲坠的向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表面上故作淡定,可是内心的暴动真实地经由粗暴的发言体现出来。
“不可能,你骗我,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不可能,如果我这么问你,你一定会集结身边所有的朋友对我冷嘲热讽,笑我的不自量力!”
钱小蝉被害妄想严重,脑补能力太强,令别人望尘莫及。
林清和郁郁寡欢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为自己感到悲哀,还是为钱小陈感到悲哀,若无所觉地肯定道,“是真的,就是这么简单。”
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钱小蝉听完再也无法承受事实的沉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单手捂着脸放声大哭。
像无助的孩子一样,大颗的泪珠争先恐后地挤出指缝,翻滚粉碎在地面上,传来清晰的吧嗒声,直至啜泣声越来越小,消失在秋天寒凉的夜晚。
林清和不知怎么的想起他曾经做过的一道题,他漏看了题目已知给出的题干,算了好几页草纸,从不同情况分别讨论,查了无数的文献,就怕有所遗漏。
其实那道题本身就如同一加一一般简单直白,套用公式就能得出答案,是老师贴心的送分题,他到闹了好大个笑话。
拉近与敌人的距离会产生危险,对于林清和是如此,反过来说,对于钱小蝉也会带来同样的危机,他们可是彼此的敌对,哪一方由猎物的身份变成输家,就看谁不是先动手的一方。
钱小蝉自以为胜券在握而不愠不火,却忘了,在他觊觎着林清和的性命的同时,林清和也有着同样的谋算。
林清和敢于一动不动地任凭钱小蝉靠近,一方面是为了养精蓄锐恢复体力,另一方面他就是在等待出手的时机。
他的身上确实一开始没有趁手的武器,可是钱小蝉抛掷过来穿透他的手刃,不就相当于雪中送炭,归属权易主。
只不过剧痛之下他的胳膊背不过去,武器就卡在他的身体之中,一时之间他得偿所愿地拥有了武器,却无法使用,难题再次摆在面前,该怎么拿出来,握在自己的手中。
依然再次多亏了钱小蝉,钱小蝉像是听到了林清和的心声一样,不自知地按照林清和的愿望配合着行动,在钱小蝉向外抽的时候,林清和同时向前狼狈爬行,武器是成功拿出来了,却又到了钱小蝉之手。
兜兜转转的命运,若隐若现的希望,还有钱小蝉那一番剖心的控诉,在林清和看来都是弥足可笑的笑话,不过他可没时间大笑。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和和解的可能,刘茧总不能白白牺牲,他可没有回灰心,也不决定放弃,因为他说过他还能动。
乌鸦张开了嘴,于是嘴里的肉掉了下来,成为了别人的盘中餐。
而林清和同样站在低位,对需要他仰视的钱小蝉难以企及,他耐心地忍耐等待,钱小蝉松开了手,钱小蝉用唯一的手捂住了脸。
于是林清和期待已久的东西终于落在他的手掌心,他不动声色地捡起被钱小蝉丢弃的利刃,尽管上面还沾满着他的未干血迹,显得湿滑难抓,不过并不影响刀刃本身的锋利。
借刀杀人,原来如此。
林清和脸上的表情蒙昧不清,他悄无声息地举起凶器,他脾气好,不代表没脾气,不过出于最后的仁义,他愿意让钱小蝉死个明白。
“你呀,在我看来,就是个傻子。”
弄来这么一个声势浩大的场面,就是因为学生时代的结怨,看来倒是林清和警惕度不够,引狼入室而不自知,童博士之前还模棱两可的不肯接受基地的邀请,突然松口怕是钱小蝉在中间也出力不少才说动他吧。
“也难为你良苦用心,都到了末世,还不赶快逃命,一味的追逐在我身后,既然已经知道导师是个人渣,干什么不尽早脱离。”
“一个导师手下应该有很多学生,没看到你的同门师兄弟,其实他们早都见机行事逃之大吉了吧,就你一个傻子被嫉恨冲昏了头脑,我倒觉得你可怜起来,恻隐之心用在你身上是浪费。”
“谁的时间不是一去不复返,你在我身上消磨的时间,酝酿阴谋搞小心思,这些时间足够你多读几本书,发现一些有趣的新鲜事物,思考几个新的研究方向,哪怕出去走一走交上一个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谁的人生不是只有一辈子?只为了给他人使坏,而糟践自己的人生,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其实你也没必要怨恨自己身陷泥沼,等你走出泥沼,将淤泥远远甩在身后的时候,你会发现世界上任何一样东西,都因为有了之前淤泥的衬托,变得美好上千倍万倍。”
林清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忍住喉咙中的剧痛,努力把断断续续的话说得完整。
钱小蝉从头到尾没有给出过任何回答,林清和疑惑地探查,才知道钱小蝉早已死去多时,而他说的话钱小蝉听到了多少就不得而知。
有极大的可能是在林清和开口之前,钱小蝉就已经断气。
他带着不可置信以及浓重的后悔,泪眼婆娑跪在他此生所认定的最大的敌人面前,输得一塌糊涂,含恨而终,哪怕最初他只是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林清和的面前,得到林清和的一眼正视而已。
“可惜你今生没坚持到走出去的那一天,来生愿你追寻在更有价值的东西后面。”
林清和摇了摇头,来生都是扯淡,这辈子都没过明白,还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来世,只有眼下的努力,才是能够全部抓在手中的唯一。
林清和做好了准备,如果这一次攻击失败,在钱小蝉反扑之前,他还准备了保留项目,他至少也是一名异能者,拼着晶核自曝殒身的危险,他就不会让钱小蝉踏出研究所一步。
现在细想想刘茧哪有什么英勇赴死的决心,怕也是想抱着一丝存活的侥幸,豪赌上一把。
否则他也可以选择晶核自爆的方式解决钱小蝉,可惜他到底是没有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后来说的什么死了也很值,因为以前欠林清和一条命,不过是宽慰林清和的假话罢了。
刘茧用他笨拙的方式,即尽可能地对林清和温柔以待。
“一个两个都是傻子。”
可惜地上的两个傻子,再也无法鲜活的跳起来对林清和的评价作出反驳。
林清和双手举得太久,手指开始发酸发痛,他松开手,属于钱小蝉的一部分落在原主任的身边,他深深地看了钱小蝉最后一眼。
“完璧归赵。”
不该死也不在事件风暴之中的刘茧,成了被殃及的替死鬼,想要赢到最后,手刃敌人的钱小蝉,却反过来报应不爽地死个干净,而无知无觉被莫名针对的林清和,阴差阳错地活到最后。
错落有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伴随着沈萌萌的大嗓门,“软趴趴,你别死,我找人过来了。”
林清和双手支撑着地面尝试着站起来,沾满血污的手也让他不方便施力,再加上他的腿部压在身子下面太久不过血。
之前精神高度紧张,他来不及抽出注意力的时候还没有什么,现在稍微一动就针扎般的刺痛,一不小心林清和失去平衡向前倾倒,却没有如预料地落在冰凉坚硬的地板,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沈慎然心有余悸的紧紧将人抱紧,力度大得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还怕一松手人就消失一般,他闻着林清和身上呛人的灰尘血腥味,止不住地道歉,“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林清和头靠在沈慎然的肩上,汲取沈慎然的温度,有了沈慎然的体温做对比,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冰凉得如同铁块,脑袋也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水。
尽管林清和早就有所预料,在来的人中他没有发现胡蝶的身影,她现在连姗姗来迟的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他抱有一丝奢望,希望她能来,说不定刘茧还有醒过来的机会,其实理智上他已经知道不可能,治疗能够发挥的作用是在垂死的人身上,而不是已死的人身上,现在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他颤抖着手,吃力地指着地上的刘茧,强人所难地祈求道,“沈慎然,你回来的不晚,求求你,你帮帮我,救救他,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你不是实力第一吗?他刚刚倒下,还没有多长时间,你摸摸他,他还是温热的,我刚摸过的,刘茧没骗过人,我曾经确实是研究员。”
向来咬牙硬撑的林清和,开口说求这个字,在场的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对于沈慎然来说太见外了,好像明晃晃地在两人之间分隔出一条线,故意要划清距离。
沈慎然低头把目光投向马不停蹄给刘茧做检查和急救的双胞胎,夏忍冬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他不敢说,林清和会感受到温度,是因为林清和现在的体温比死人身上未散去的余热还低,刘茧还活着只是林清和的错觉。
沈慎然就算没有亲自上阵检查,经历过难以计数的生死磨练出他对死亡的敏感度,刘茧的状况他光是看上一眼就心知肚明。
他感受到林清和抑制不住的颤抖,但是在末世生死如常,他早就练就了铁石心肠习以为常,可是他的林清和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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