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2）
沈文秋惊讶至极。
可以说这么些年来, 她极少听见季惊年用这么郑重其事的口吻说一件事, 在听了这句话后, 沈文秋忽然有个荒唐的猜测，她不敢多想，叫来季平笙, 三人围坐在饭桌上, 夫妻二人端正了坐姿，静待季惊年开口。
季惊年不开口则已，开口便是石破天惊。
“我和江宁哲在一起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直至过了很久, 沈文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惊年你这是在跟我们开玩笑？”
季惊年的声音与背脊一样紧绷：“不是。”
他抬起头，认真且执拗的望着父母二人, 一字一顿，虔诚至极：“不是为了好玩儿，也不是恶作剧，更不是骗你们。而是……”
——“认定了这辈子就是他。”
说这些话之前, 季惊年是有过犹豫彷徨的，可是一旦开口, 季惊年发现, 他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爸，妈, 这不是商量, 也并非询问你们的意见, 你们有权知道，你们的儿子，他未来的伴侣是谁。而这种事，我不想你们从其他人那里了解到。”
隔了一分钟，又或许只有一秒，季平笙把手覆到季惊年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季惊年怔住了：“爸……”
季平笙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你从小就有主见，这种事，我们确实不好说什么。”
“爸，妈，”季惊年惊喜的望着双亲，“你们这是同意了？”
“我不同意！”沈文秋突然出声，“谁说我同意了，那是你爸的意见，不是我的。”
季平笙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对季惊年说：“这样，惊年你先去小哲那里呆几天，让我跟你妈认真考虑考虑。”
沈文秋瞪着自己丈夫：“季平笙，有你这么把自己儿子往外推的么？”
季平笙一边安抚沈文秋，一边对季惊年使眼色。
季惊年离开前，回望还在拌嘴的老两口，微微一笑：“爸，谢谢。”
背对他的季平笙微微一僵，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
关门声响起，闹腾不止的沈文秋忽然被抽空了气力，茫然无措的看着季平笙，“你说，咱儿子怎么就选了这样一条路呢？”
季平笙蹲在她身前，捧着她的右手，在戴着戒指的手指上落下一吻，“路再远再难，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旁人无从干涉。”
“我们怎么就是旁人了？”
季平笙乐道：“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叫旁人，我们不同意又能怎样，关着他？就算关住了人，还能关得住他的心，他的思想？我们无权替他做决定。就像他说的，这只是一道通知，而不是询问。”
沈文秋垮着脸，闷闷的瞅着季平笙，忽然抬腿踹上季平笙膝盖，季平笙失去平衡，屁股着地，满眼都是懵逼。沈文秋这才仿佛气消了：“你让惊年出去呆几天？我看他能一个寒假都不回来，你到底是小哲他爹，还是惊年他爹，有你这么把儿子往外送的爹么？”
“不管谁，反正最后不都得喊我爹？”
“……贫嘴。”
夫妻俩腻歪完，沈文秋忽然又想起什么，一脸担忧：“你说，小哲家里知不知道这件事？”
“交给他们处理吧，你以为我让惊年过去是为了什么？这不给他一个跟未来岳父打好关系的机会么。”
沈文秋：“……”季平笙你可真行。
可惜，季平笙的算盘落空了。
江宇承根本不在家，不仅不在家，还一连十几天回不来。江家彻底成了江宁哲的撒欢地。
给江宁哲打电话时，电话那头声音糟杂，隐隐还能听见某人的求饶喊痛声，季惊年仔细分辨了一阵，发现那声音还挺熟悉，“你在干嘛？”
“没啥呀，季哥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如此说的江宁哲此时正抄着一根棍子，不轻不重的点在某个出气多进气少的家伙身上，全摁在了伤处，那人瞪大眼睛，想要叫出声却被一道冰凉的目光钉在原地，大气不敢出一下，惊惧交加，只能小声嘶气。
江宁哲一面恐吓人，一面跟电话那头的季惊年秀恩爱，“什么？季哥你说要搬到我那里？……住几天那不就是搬么？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你先告诉我你在哪儿。”季惊年背靠在树干，望着大马路上寥寥行人出神。
江宁哲含糊其辞，左右闪躲，季惊年叹了口气，率先服软：“我在小区门口。”
挂了电话，江宁哲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欢畅起来，连带着看鼻青脸肿的卓子成也顺眼了几分。
“我向来信奉一句话，不服就干。”江宁哲把棍子扔到一边，冲卓子成微微一笑，露出的小虎牙看起来格外憨气，“季哥时间可珍贵，如果你不服，就来找我，反正我时间多。”说完，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身后蓦地传来哼哧哼哧的喘息，“你这个样子……我表弟知道吗？他会想跟一个成天只知道暴力，刚刚还欺骗过他的人在一起？哪怕你们不顾争议在一起了，你觉得这世界容得下你们？”
江宁哲脚步停下了。
他没有转身，再往前一步就是开阔的街道与明耀坦途，不必再回头去看身后的脏污。
“季哥那么聪明，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句话仿佛在问卓子成，又仿佛自问，“我最不堪的回忆他都知道，挫败不止停滞不前的模样他也见识过，厚颜无耻的样子他更是爱得紧，我跟他一同走过那么多时光，其中分歧与吵闹居多，可最后还不是在一起了？他合该是我的那个ta。”
“至于这世界容不容得下？”江宁哲垂首轻哂，迈开步伐，“我管这世界做什么？”
暗巷中的卓子成心惊不已，当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江宁哲的身形已经融入进刺目白光中，消失不见。
半小时后，江宁哲出现在季惊年面前，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个笑容，“季哥我来接你啦。”
季惊年静静的打量他，良久才道：“走吧。”
江宁哲松了一口气。
方才在卓子成面前的大言不惭中只有八分可信，江宁哲其实还是害怕季惊年会追问，不过季惊年稀松平常的模样叫他宽心不少，两人打了个车，直接来到江家楼下。
楼前那棵老榕树历经风霜雨雪，树枝倾垂之姿似有疲态。
而季惊年仿佛在榕树的氤氲时光中，窥见一个攀附树木躯干借此逃离补课的少年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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