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扶奚（1/2）

拜师既成，在小屋稍作休息，崔老蛮便要带流烬上山。

一出小屋，流烬顿觉天地开阔，此地显然已不在谷城左右。朝前望去，两座青山掩映在纱幔似的浓雾后，似团团朦胧青云，山间有白鹤飞过。

扶奚谷便在两山相连低凹处，崔老蛮抓着流烬的肩膀道：“这便带你进谷。”他纵身飞起，乘风破雾，飘然踏空。

流烬双脚空悬，心脏剧烈撞击胸膛。他大着胆子往下一望，一额冷汗，云雾皆在脚下，离地已数十丈。若是此刻崔老蛮放手，他必摔个粉身碎骨。

崔老蛮飞在前头，崔酒飞在后头。穿过重重云雾，眼前出现一处山谷，谷中铺陈青砖，屋宅几许，碧檐绿瓦，水榭楼台，竟是一处世外桃源，不似仙境，更胜却仙境。

崔老蛮与崔酒足轻点地，立在谷口，流烬双脚着地后晃了两下才站稳。

谷口立着汉白玉门碑，碑匾上刻有“扶奚谷”三字，字字遒劲，铁划银钩，端的好看。

“师父，小师姐，你们回来了？”一个灰衫小少年从谷中跑出来，远远便喊着。

流烬瞧他样貌，与崔酒差不多大，也在十二、三岁左右，生得圆润灵巧。

小少年一见流烬，“咦”地一声问：“你们怎么带了个小乞丐回来？”

流烬见他不喊自己“小妖怪”，才察觉到仙蜀草药效已过，头上那两狼耳已收了回去。只因自己还浑身脏污，衣着破烂，因而被叫做“小乞丐”。

崔老蛮道：“这是为师新收的徒弟。旭城，你先带他去弟子居。”

叫旭城的小少年“哦”了一声，让流烬跟自己走。崔老蛮叫流烬先去收拾收拾自己，休息到傍晚，再去紫山阁寻他。

流烬点头应是，跟着旭城去了。

旭城带他去弟子居的途中，跟他道：“我叫旭城，是师父的第二个徒弟，你得叫我声二师哥。”

流烬心中想说：“叫你二师哥？我看你年纪可比我小多了。”但他既然能叫崔酒师姐，自然也能叫他二师哥。嘴唇张了张，仍是依礼叫了一声“二师哥”。

旭城满意地笑，拍着他的肩说：“往后跟着二师哥，二师哥保你不被欺负！”

旭城说话声音还不脱孩童稚嫩，语气却学得豪迈，叫流烬不禁觉得有趣想笑。流烬抱拳笑道：“那师弟就多谢二师哥啦！”

来到弟子居，旭城带他进了一间屋子。屋子不大不小，左右各有一张床铺，两铺相对。再有一几一椅，一洗面盆与面巾，一个放满架，无更多杂物。住两个人，倒是刚好。

旭城道：“我本来想让你跟我睡一屋，但可惜我的屋子已经满了。眼下唯有这间屋子还有空床。这是我们大师哥的居所，他这几日在山里修炼，过些日子才会回来。喏，你就睡这条铺吧。”旭城指了指左边那张空床铺。

流烬见桌案上放有一柄短剑，外形精致又不失威严。剑身白光流潋，寒意森然。不住好奇，流烬拾起短剑来看，剑柄刻有三个字——沈朝燃。这“沈朝燃”，应该就是大师哥的名字。他看了旭城一眼，心中道：小师姐和二师哥都这般年幼，大师哥没准也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我因入门晚，却成了这群孩子的大师弟。

想到此处，流烬摇头失笑。

旭城见他看着短剑，忽然地就笑起来，蹙眉道：“你千万小心些。”

流烬以为他是要自己小心别弄坏这把短剑，便小心地将短剑放下，问旭城：“怎么大师哥一人独睡一屋？”

旭城道：“大师哥喜静，不爱与人同屋。但我瞧你也不是什么很会吵闹的人，等过些时日他修炼回来，你们姑且相处看看。实在处不来，到时候我再和师父说去。”

流烬点了点头，心底琢磨着这大师哥得是什么样奇怪的孩子。随即再问：“这里能不能洗澡？”

旭城看着他这副脏兮兮的模样，一点头：“嗯，你是得洗洗。跟我来吧。”

旭城为流烬拿了一套干净衣裳，带流烬转到弟子居后的林中池潭，指着岩石堆围起来的那一池潭水道：“平日除了女弟子，大家都在这里洗澡。”

流烬一望那池潭水，眼皮子跳了跳。虽是仲夏之季，潭水却浮层冰雪，堆潭边的岩石覆满雪霜，池面飘着阴阴寒气。光靠近这池潭几步，流烬就觉寒气逼人，浑身发冷。

“怎么大热天这水还结着冰？”流烬问。

“这潭水名曰雪潭，一年四季皆凝冰雪。”旭城将干净衣裳放在潭边石上，道，“你好好洗，我走了。”

流烬拿手碰了一下池面，瞬时紧缩回手，哆嗦着：“这……这水也太冷了吧？”

旭城的身影渐远，远远地说：“你一边运灵气一边洗，就不冷啦。”没一会儿，他便消失在林丛中。

这池雪潭，确实是扶奚谷内男弟子日常洗浴之处。因池水冰寒无比，洗浴时需运灵气才可抵御住寒气。如此洗浴，便有益修炼秘境灵气。可流烬哪里会运什么灵气？贸然扎进这一池玄寒中，只会饱受寒毒折磨，少说也要大病一场。

好在流烬始终不敢扎进池子里，他将脏破的衣衫脱下，强忍池水严寒，用手掌舀起寒水，一点一点地洗在身上。勉强将身上污脏之处洗净，流烬换上干净的衣物，回弟子居休息。休息到傍晚，流烬依崔老蛮之言到紫山阁去寻他。

崔老蛮正施完一场法，见流烬已在门外，遂叫他进来。

流烬瞧见崔老蛮在供桌上放着那个酒葫芦，料想崔老蛮方才所施之法与镖局鬼煞有关。便问崔老蛮：“那恶魇是我姐所化，师父可从中知悉了什么吗？她……她有没有说是谁害了她？她为什么怨念这么大？”

崔老蛮摇了摇头，也不知是“没有”，还是不愿与他说。

“此事你先不管，毕竟逝者已矣。你现在毫无本事，就算叫你知道你姐有何怨言，你也做不了什么。”崔老蛮道。

被直言“没什么本事”，流烬仿觉心头被刺了一刺，想他在谷城时也算是人见人惧，一走出那片天地，才发现自己一无是处。他将拳头紧握，低下头来，怨自己的无能。但一想现已拜入仙门，胸腔又充满热血，暗暗发誓一定要学好本领。

流烬含着那腔未散的热血道：“师父，从今往后徒儿一定好好跟你修炼。”

崔老蛮不答什么，从一个瓷色要瓶中取出一小颗松子似的玩意儿，递给流烬：“你先将这个东西吃了。”

流烬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也不问，接过来便一口吞下去。

崔老蛮手掌置在流烬腹上，闭上双眼。渐渐地，流烬见崔老蛮发丝飞扬，而自己腹中一股温热之感。

不一会儿，崔老蛮睁开双眼，表情满是困顿。他皱眉望着流烬，道：“奇怪，怎么没有秘境？”

流烬在镖局时听他们说过几次什么“秘境”，料想这是修士体中与常人不同之处。一听崔老蛮这么说，却疑惑地先问出一句：“什么秘境？”

崔老蛮也不答，闭上眼，复施一次法。这次亦然。

他收回手掌，凝望流烬，满是困惑：“怎么会这样……”

流烬问：“师父，到底怎么了？”

崔老蛮自顾叹了两口气，问：“你可知何为人体秘境？”

流烬挠了一下头发：“我只知道，每个修士，都会有这么个东西。”

崔老蛮说：“即便不是修士，也有这个东西。每个人的身体都富有千种潜能，只是凡人任这些潜能荒置，修士将他一一激发，从而开辟人体秘境。人体秘境，乃是修士所练的内炁（读音同“气”）之必需。你方才所吃之物为偓佺松子，凡人吃下此物，闭目便可看见自身人体秘境。初步修途，秘境一片荒芜，空空荡荡。需勤加修炼，不断修习内经，才能让灵气填满秘境，辅以妖魔精魄修炼，致有灵泉，此为开辟秘境。有些人天赋异禀，秘境开辟得极易，不消几日便富有灵泉。有些或资质较平，修炼多时秘境亦是空无，需长年累月地勤奋努力，才稍有灵泉润泽。可你不同，你大大的不同。”

“我……我哪里不同？”

崔老蛮郑重道：“你，没有秘境。”

流烬为之一惊，崔老蛮说是个人都有开辟秘境的潜能，他却没有秘境，岂不是连普通凡人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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