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非暗(1/2)
“非暗”离上代白景而去之后紧接着便是“子息”了。--**--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
“子息”唯一能固守着它残魂不散的东西,若“子息”也成为白景睚忻的东西,那就是它那魂飞魄散的死时。
上代看着睚欣,依旧是那精心雕琢的精致模样,即便“非暗”逐渐依附,应该感觉到让他扭曲的痛苦,他却没有有丁点多余的表情,好似能把一切都隐忍在那张满不在乎的洒脱表象之下。
上代白景在失去“非暗”之后陡然返璞归真,它跌倒在地上,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睚欣的衣摆,不止感觉到了恨,还找回了身为人的所有情绪。
它在对方眼瞳看见自己的倒映,看到自己那丑道极致的枯骨模样,而对方却宛如新生,那种美与丑的极致对比,让它陡然觉得有些凄凉。
它强咬着牙,咬的牙口不断渗出鲜血,仿若想要阻止自己死亡,也好像在适应“非暗”被彻底剥离后耳边回归的那一片死寂。
它带着诸多的不甘,如沸腾的流火般嘶吼:
“——!”
它枯树枝般的手团出了咔嚓的声音,甚至因为那过大的力气而折断了几根,它却只知道用力攥着对方的衣摆。
“什么?”
上代白景断断续续地声音,让睚欣听不明白。
“你说什么?”他问。
“我……输了。”
睚欣终于从上代开合的干枯带血的唇齿间读出了这三个字。他几乎心念电转,却比不过那潜伏在上代白景身体里十数年的情绪来得快,根本无暇捕捉上代那矛盾举动之间潜藏的是什么。
上代白景在传承的这一瞬对他滋生出了无以伦比的浓烈嫉恨。
浓烈得它根本抑制着不住。
承袭“非暗”的过程,并不想睚欣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容易且无动于衷,他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六岁承袭“未明”之时他只感觉到疼,疼了整整六十六日,开始还无法忍受那噬骨般的剧痛,后来却离奇的习惯了,甚至可以一面忍疼一面打个瞌睡,跟白凝羽学绝学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个常人。
“非暗”则完全不同。
上代在他脸上以血绘成符咒的刹那,“非暗”就了离开上代躯壳的刹那,上代的恨意也成为催动传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带着凛冽与犀利,像无数把刀与“非暗”一起抵达他三魂七魄。
这一瞬,他终于明白了“非暗”是远比“未明”可怖数万万倍的力量。后者就像圆心中的一点所延伸出去的细线,虽绵延,却是能理清头绪的欲念诉求,他可以通过回答它们的提问来达成一种协同。“非暗”则是依附在那一点上、朝着四面八方的无数延伸,成为了无数条想着各处漫无边际扩散、延伸并旋转成螺旋的存在,扭曲得根本分不出彼此,让他转眼便被“万念”的声音给淹没了。--**--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
有惨叫,有恸哭,有渴求,有不甘……那声音多到无从分辨它们在说什么,甚至分辨不出明显的情绪,是混在在一起的发泄,如同大水决堤般“嗡”的打往下游,直接在他的脑袋理炸开来。
不是喧嚣与吵闹能形容的响动,持续不断的人声浪海仿若几万道同时响起的雷鸣,让他以为自己失了聪。
不只是痛,是吵。
好吵。
真的太吵了。
“万念”根本就不在乎听者,它们好似只是为了嘶吼而存在。即便他捂上双耳,依旧必须面对发自脑海的嘶吼,即便用祗术也阻隔不了,因为这样巨大的声响是直接存在于他魂魄之中,从内而外的不停撕扯着他,任何言辞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只能任由它们来回碾压过他的意识,把他脑中的清明逐渐踩得粉身碎骨,再一点不剩地驱逐出去。
“未明”在“非暗”面前简直如同沙砾与巨山的区别。“未明”只是给了他一扇通往命相天道没有钥匙的上锁门扉,他能隔着关闭的门扉倾听那些千奇百怪的执念,却不会为锁在门内的一切所累,时间久了甚至成了一种习惯。“非暗”却是打开那扇门的钥匙,门内的声音犹如洪水般直冲他涌来,他不再是安全的隔着门扉倾听的那个人,而是被那汹涌而出的万念欲求给彻底淹没的蝼蚁。
太渺小了。
被那些声音淹没的那一刻他只感觉到自己无与伦比的渺小。
他与那些混杂的情绪不分彼此地连在了一起,被它们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呼吸。即便试着顽抗,也摒除不了一个短暂须臾。因为它们实在太多、太庞大、太嘈杂了,能让任何人听到那轰鸣的刹那变得痛不欲生,而白凝羽留在他魂魄上的魂契却不允许他死,只能忍受着那无以计数的“大吼大叫”,拼尽全力换得一点清醒,维持着不被逼疯的状态——正这些声音把上代白景逼成了一具枯槁,而他之前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能承受,现在却只是能勉强维持住神智清明罢了。
这一刻他本该求救,可他陡然看起来就像是一件不知痛苦的死物,以平静至极地表情去对峙这些能粉碎一切理智的声音。
轰鸣之中,他想:既然六道祭祀是以改变凡人三魂七魄的蜕变来成就天意现身人间,反之也佐证着人的三魂七魄与七情六欲都是命相天道与凡人躯壳衔接的关键所在。天道讲究平衡,但凡有舍便有得,他舍弃六欲时迎来了“未明”,之后再舍弃七情,是否就能驾驭这些噪杂的声音与情绪?只要他能听得清每一个执念,就能找到答案去平息那些声音……只是,他需要时间。
他需要许多许多的时间,多到足以让他能适应并区分出这些声音。
与上代白景亦或者说是历代白景从一开始就放弃与这种声音对峙不同,他从一开始就相信只要给他有足够的时间,他就一定能驾驭它们。
只可惜,在他误以为自己开始逐渐适应那些吵杂和疼痛的时候,它们陡然叠加起来,更胜过开始时无数倍的剧烈。
有人误以为持续的痛苦会让人麻木,然而持续加剧的痛苦却没有麻木的可能,只能耗损企图顽抗它的一切意识。
这不断叠加的嘈杂与痛苦无孔不入却又轻描淡写地扭曲了他的呼吸,让他以破碎的呼吸不停地向外挤出胸口的每一口气,却没有给他换气回吸的机会,每一次吐纳都如同窒息,可又必须重复这仿若窒息般的呼吸。
他无法言说这是怎样一种怪诞的感觉,却清楚地感觉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在骤变。
“凭什么?”
上代白景那沙哑地质问成了那可怖轰鸣中唯一的清明,将睚欣的神志拉回了些许。
失去了非暗的上代白景不停地对着他开阖干枯的嘴皮。
“说话!你说话啊——白景睚忻!”
睚欣耳边都是轰鸣的声音,根本听不见上代的声音,只能忍着那扭曲呼吸的痛苦睁大双眼去读上代的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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