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禁制（1/2）
珞殷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那片黄沙禁域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通过万竹海的，百曲廊也好，千色水也罢，乃至于十宿寨，仿佛对他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没日没夜的走，本以为会被异邪之物袭击，可那些三头怪鸟却不知道为了什么没有来袭击他。
珞殷仅凭着一点残存的本能向前走，不知道了花了多久才来到那片白茫茫的万灵谷。
然而，这还不是他的终点，他还在继续往前走。
他过了白凝羽所刻的碑文，终于来到湛泷关。
关口已经有散水族在等了，珞殷站在远处，看着那两条通道上刻着的字：诛心、绝念。
他默念了一遍，觉得真是讽刺至极。
他茫然地跟着散水族进了绝念门前的石屋时，更衣的时候带出来一件东西。
虽然只有巴掌大小，却是控制封闭沁园所用的镜水主瓮，只有它才能关闭封园阵法周遭的毒雾。
珞殷愣了一下，往事犹如惊涛骇浪，顷刻将他淹没。
“我叫睚欣，睚眦必报的睚眦，欣然自得的欣。”
“凌云剑，凌双剑，本就是一双。”
“这只酒盏以后就是你的了。”
“不就是我写的几个字吗？”
……以及，长生露和空蝉。
凌云无双和空蝉此刻放在散水族准备的桌案上，凌云无双像是被无形的锈迹染了斑驳，空蝉则早已丧失了那流光溢彩的绚丽，仿若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银造装饰。
珞殷脱了外裳，衣冠不整又恍惚狼狈，看起来甚是凄惨。
他一动不动地捧着镜水主瓮，突兀地笑了一下，却比哭还难看。
他知道，他不能拿走这个瓮，就算再糊涂、再迷茫也知道，沁园的人还要依靠这个主瓮才能祛除毒物，才能回家。
珞殷重新把衣服穿戴好，把镜水主瓮交托给了散水族，郑重其事的交代他们一定要交托给沁园之人。然后，他在一众散水族迷惑不解地目光中，离开了湛泷关，再度回到了苍域。
夜色很深，抬头只能看到湛泷峰六道高不可攀的轮廓，直到天一点点的亮起来，雾色之中的山脚隐约显露的真容。
这一面的山峰不像是关内那一面，它们没有任何支点，都是直上直下的绝壁。
它们将一切光怪陆离的鬼神阻挡在这一面，将一切美好欣然拢聚在那一面。
所以，这边是关外，那边是关内。
这高不可攀湛泷峰让珞殷产生了一种仿若倦鸟是时候归巢的情绪，可彼端的沁园已经不是他的家了，他不知道应该归去何处，可他偏偏又觉得必须回去。
最终，他撕下了一截衣摆，把凌云无双绑在了背上，就这么踏上了那六座仿若根本攀登不过去的湛泷峰，仿若想以此来跟那不知名的敌人一较输赢。
这一面的湛泷峰远非关内那般有着巨大的石楔，它们就只是孤绝陡峭的岩壁，没入其中的人就像是巨兽眼中的一粒尘埃，随时都可能消亡。
散水族试以御魂术阻止他，却被珞殷体内的长生露彻底规避了这种驾驭魂魄的术法，他们在湛泷关下急切的大吼大叫，企图把峭壁上的人劝回来，可那一点颜色仿若耳聋眼瞎，固执的向着高处攀爬，执拗地跃入那高天阴影之中。
龙逸赶到湛泷关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龙逸对湛泷关有所企图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散水族，他们看到龙逸，当即如临大敌。龙逸却只是起了一个水球，便轻而易举地阻隔了那无形的御魂术，水之法则随即带着他浮向空中，朝着那一点自不量力的墨青色追去。
墨青跳跃在绝壁之上，一点点的向上，再向上……
龙逸驾驭水之法逐渐追到珞殷所在的高度，却在企图靠近山壁的时候，陡然撞到了存在于高空的无形铜墙铁壁。----更新快，无防盗上----*--
法则之力骤然消散，龙逸石头般坠落下去，直到落到快接近地面的时候，才能堪堪能再度驾驭法则，接住下坠的自己。
水之法则被这顷刻挥霍一空，像是被炙热的火光烧干了每一滴水，在距离地面丈余的位置失去了力量，狼狈地砸在了地上，跌了个灰头土脸。
这是他，也是历代子御乃至苍域这一侧所有非人非物存在的死敌，千余年来都没有法子解开的枷锁，一个束手无策的怪物。
龙逸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珞殷攀爬得越来越高，越过了第一座山峰，接着是第二、第三……
天光从明到暗，然后又再度亮了起来，龙逸却一动不动地目送着山巅上那一点墨青。
从看到珞殷攀上湛泷峰的刹那，龙逸就不再因错失空蝉而绝望，桀骜的脸上甚至多出一抹志在必得。
珞殷则在这无知无觉的情形下，在龙逸那双如墨般厚重的眼睛的注视中，彻底翻过了六座高峰。
湛泷六峰陡然剧轻微地颤动了一瞬，好似被什么击败一样地发起抖来，方才企图阻止珞殷的散水族们同样也站了夙夜没有离去，他们本来是为了防备龙对湛泷关做手脚，目睹到湛泷关颤动的这一瞬，才发现应该防备的不是龙逸，而是珞殷。
所有目睹了一切的散水族都如临大敌地望向空中，几瞬之后终于有一位散水族人在那巨大山峦一瞬的震颤之中回过神来，他向着那两条通道方向高声喊道：
“快——快去通知族长，禁制——”
“轰”的一声，电闪雷鸣从天而降，好似山峦的哀嚎，轻而易举地盖过了他未尽的话音，湛泷关外的散水族虽然目睹了这一切，其内的散水族却尚未发觉到这些变故，包括居住在里面的族长。但是他没有机会喊完，就连他的同族也没有机会。
目睹到这一切的所有散水族都在雷鸣声的掩盖下被地面升起的水柱罩住了全身，连一点徒劳无功的挣扎声都发不出来，很快就溺死在了水里。
一瞬之间发生过了太多事，身为凡人的散水族即便会御魂术，也根本应对不及，龙逸则借着那山峦哀鸣的遮掩，从容地举起手臂然后又放下了手臂，轻而易举的杀光了目睹这一切的散水族。
——禁制松动。
有声音从龙逸身躯里由内而外的发出。
“是啊。”龙逸听到苍龙的声音，不免感慨万千，“‘天谴禁制’终于松动了。”
沁园的存在比天帝还要早数百年，当初龙者能与沁无生一起入关却始终被龙氏历代认定为一桩特例，并且常年百思不得其解。因而俯山的天谴禁制，又怎么可能只是初代天帝以一己的天道之力所铸？
这道名义上“初代天帝用来阻隔人与非人的绝对屏障”，其实是以伐虎神“法则”所铸，更早在第一次天道颠覆之后，就已经存在，亦是龙逸一直想破除的东西。
可惜，伐虎其主无形，任何力量都对“无形”束手无策，唯独伐虎本身。
“没想到会如此容易。”龙逸初次感激了愚蠢的敌人——那个持有小小一片伐虎碎片的凡人，那区区攀崖的可笑凡人，就在无知无觉之间如此简单的松动了天谴禁制。
龙逸试着往湛泷关走，却再度被无形的力量阻隔。
“禁制彻底崩塌需要多久？”他问。
——六载。
“什……？”龙逸表情凝固。
没有空蝉的龙逸却只能再活三载……这莫非是千算万算依旧算不过天！？
“龙氏。”一道声音陡然从龙逸身后传来。
龙逸来不及回头，就被一只手从他的躯壳里分离出来。
是真正的分离，魂魄与躯壳彻底的分离。
龙逸的魂魄残破不堪，就像是被无数细线逢在一起的破布。
“散水……族长？”龙逸的躯壳当即倒了下去，他却没有惊慌。龙氏本就特殊，魂魄散碎离体已是常态。
“真是巧遇，没想到你居然没在湛泷关里。”
龙逸用那道被散水族长抓离躯壳的魂魄随意至极地笑。
散水族长是个与龙逸差不多身形的高大男人，头戴灰色的头巾与面巾，只露出一双亮如火炬般的凶恶眼睛。他扫过地上同族的尸体，恶狠狠地瞪着龙逸。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龙氏，你太过放肆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