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人心(1/2)
满布世间的万象万物,一直是如此多彩多姿,每一刻都能出乎凡人的意料。--*--更新快,无防盗上dizhu.org-*--
可是,任何斑斓都不及世人短短数十载的生命绚烂。
喜怒哀乐,是非抉择,爱恨情仇……无一不绚烂耀眼。
他想,他是喜欢这个世间的,因为这世间有这些多姿多彩的人。
故而,沁园在他心中是一个疑问,值得他用一生来不断去问。可沁园其实是为了梦兆而存在,是庇护梦、侍奉梦的存在,所以他住在七彩幔帐飘扬的小楼里,埋首于沁园九十种绝学技艺之中,乍看是一个沉溺于风花雪月的风流之人,也注定无法成为一个顾全大局的沁园之主。这样的他,还是遇到了命定之中的挚爱。
那是一个脸色冷得像冰霜一样的姑娘,她每天都在写字,写了满满一屋子的字,要不是亲眼见她亲笔所写,他简直无法相信那是出自于一位姑娘的笔墨,他莫名生出了一种想要倾尽所有以护对方周全的心思。
“过钢易折,懂么?”几番接触过后,对方油盐不进,好脸色都未曾施舍,让他知道风流人也有碰壁的一天,只能如此劝道,“有一个人一生都念着你,难道不好吗?”
“哪又如何?”他的话换得对方冷声呵斥,“人心难测,必不长久,你说这样的话只能骗骗别人,是骗不到我的。”
那姑娘说,“情感都是些荒谬的东西。”
冷面姑娘十分不悦,开口亦如表情般冰冷,不屑一顾地拂袖而去。
他当时就觉得,这个姑娘与他是完全相反的人,跟这样的人相伴一生肯定能看到更多不同的绚烂……
“我没想到,小睚的六道承袭竟然是这样……”
万竹海,重阳明,竹桌棋盘前,前代下棋走神不说,还自言自语。只是他这样的人精,脑袋里想的是与妻子相识的前缘旧事,嘴巴上说出来的话却跟心里想的八竿子打不着。
“别装好心了。”白凝羽打断前代,手指轻叩竹桌,催促道:“专心下棋。”
“小白,人心真的是很玄奥啊。”前代瞥了一眼棋盘,随便落下一子,早已经不在意十九道之间的输赢,“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我从来苍域开始就只是想拖住你,看你如何出招,我再想法子应对。”
白凝羽面无表情地抬起眼,前代无知无觉地继续喋喋不休,“是为人父母的父母心,懂么?”前代和煦地声音满是云淡风轻。
“你‘好心’地透露一小部分真相给世彩知晓,你明知道白景身边的人都会因其有所牵扯就丧命,还一个接一个的把人送到他身边?你是因为‘父母心’?”白凝羽话音顿在此处,也落下一子,才道:“好一个光冕堂皇的父母心。”
相比白凝羽的剑拔弩张,前代却笑容和煦,反问道:“你不也装得挺像是个好师父,就连小睚当初都快要信了,我装得像个和善的长辈又如何?”
白凝羽也反问:“那不过是你可笑的私心,又何必装模作样?”
前代笑:“彼此彼此。”
白凝羽觉得奇了,“你何时有资格与我相提并论?”
“话说回来,”前代不以为意,问:“你用小睚身上的魂契踏入‘天道’了吧?如何?”
“不如何。”白凝羽被戳中痛处。
“小白,你我都是老交情了,你的这点脸色我还是看得明白的。”前代笑容不变,说,“是不是没能成就你所期望的‘唯一’?”
“不是。”白凝羽碾碎了手里的那颗棋子,才堪堪维持住面无表情,说:
“不止是唯一,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前代:“哎?”
白凝羽:“天道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
前代笑容扩大,道:“这可真是‘唯一’为‘一’了……哈!”
“你在笑我自不量力?”白凝羽顿时杀气四溢。---
“不敢不敢,我是在笑自……咳咳——”
仿佛是被那森冷骇人的杀意给刮去了三分骨头,前代连“己”字没能说出来,就猛咳了起来。
他咳了将近小半柱香才堪堪停下来,虽然用两只手紧捂住嘴,却还是遮不住这么久咳嗽所顺带出来的血。
从他的手指缝隙里溢了出来,血都带着血块,像是内脏的碎末,他却就着衣袖一抹嘴,又把手上的血往自己那一身五彩斑斓的衣服上抹了一把,从袖子中摸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在手心里,习以为常地囫囵吃下,继续跟白凝羽对弈。
竹桌周围一时血腥味浓厚,前代那身本来就足够花哨的衣服上多了两滩血,竟也不突兀,很快就与衣服上的百花齐放融为一体。
白凝羽看着他竟生出他是故意穿这种花哨的衣服来遮掩血迹的想法。
“咳死我了,”前代带着笑意埋怨道,“小白的药不太灵啊。”
“那药止痛,不止咳。”白凝羽医术出类拔萃,自然看得出来这么吐血不是好征兆,他问,“还剩多久?”
前代难得抽回思绪专注棋盘,却又给白凝羽强拉出来,只好捏着棋子茫然地问:“什么?”
白凝羽:“你的寿命。”
“唔……”前代沉吟了片刻,终于找到地方抢救自己十九道间的劣势,一子落定后才道,“我估摸着也就这几天了。”
需要筹备六十六日的问命卜卦,又岂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并非因为精通象学人太过罕有,而是因为窥探天机需要复出太多寿命做代价,没人愿意为无关之人折寿。
前代和煦的口吻根本不像命不久矣,无甚所谓地说道,“求得卵壳之后我算过一次,他六岁的时候我又算了一次,他十四岁成为沁园之主的时候我算了第三次……问一次十一年,三十三年整,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卜卦,我后来一直有所收敛,就想着一定要活到六道祭祀之后,否则这颗悬着的父母心万万放不下。”
“难怪。”白凝羽略过了其他啰嗦,只是感叹——难怪被折了这么多的寿。
就连有黑御邪护着的白凝羽,也鲜少会去问命。前代却不只问了一次,还问了三次,自然就只能给被他肆意窥视天机而十分不高兴的老天爷去抵命了。
“小白,你的眼神可充满了好奇呢,不想知道第三次问命结果吗?”前代问。
“我可以自己算。”白凝羽不为所动。
“现在算已经晚了,他已经是完整的天了。天不可能允许凡人窥视到自身命相与命轨。”前代露出几分戏谑,道:“更何况,你已经算了不了,你应该知道的。”
白凝羽停下了手中的落子,面无表情地扫了对方一眼,却没有否认。
前代说的没错,觊觎天道怎么能不复出一点代价?看白景睚忻付出了什么就能知晓,白凝羽这藉由魂契的窥视天道已经是一种极致的剑走偏锋,每次恐怕都会付出代价。这第一次是断了他一门学识——象学的天赋,这还是多亏有黑御邪庇护,否则会断送掉什么他自己也无法揣度。
“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说吧,卜卦结果是什么?”白凝羽不是会计较微末得失之人。
“不告诉你。”前代十分欠揍地说。
白凝羽:“……”
“哎,小白,把你的内力收一收,尽管挺凉快的,但是你这么吓唬一个只有几天命的人不太好吧?”
白凝羽杀意更浓,却没有动手。毕竟对方只有几天命,实在不值得他动手。
“命理相叠的杀卦你是怎么解的?”白凝羽问。
前代不答反问:“小白解的是‘同归于尽’吧?”
白凝羽没有说话,前代全当他默认了,笑得更加灿烂了,“命理相叠就是命理相叠,不管叠成什么模样,不管是不是你一手造成的,都契合命理轨迹。”
白凝羽终于收敛杀意,道:“五行问天的确会根除白景的六欲,却不包括求生之欲,否则白景就死了,没有人能承袭白景。白景睚忻却是从有过的特例,他很早以前就不想活了。”
“我知道。”前代边救自己十九道之间的败局,边道,“用八重胁迫也好,欺骗也罢,甚至是魂契,你有你留住他性命的法子,我也有我的法子,目的同样是留住他性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