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2)
我叫过这一声,王闲玉纹丝不动,只问道:“陛下可知现今军中是个什么光景?主将投敌牵连一干大将,领军皇子战死,先帝崩逝,陛下若一定要报此仇,派何人领兵?”
我听了这话便在脑子里过了一串人名,忽然懂了他的意思。
他娘的,老子没可用的人了。
“先前追随老王爷的老将们大多已不在人世,只剩一个广济侯眼看时日无多;曲家做起了文臣,邵家要为陛下守南疆,陈李两家已作灰去,”他说的云淡风轻,几句话间大宁昔年之云云猛将门第顷刻凋敝,赫赫军威烈烈战旗如过眼云烟随堂前龙涎颠簸散入穿廊之风……“慎儿八岁入军中,行走坐卧与兵卒们一道,习字在我跟前,习武在何振鞍前,他的死非是陛下丧兄如此简单。”
我偏过头去,咬了一会嘴唇才哼出一声,“你看的这样清楚,我爹要他们几家灭门也故意不拦着,就是料到如今这局面,朕一个人挥不动刀,自然就要顺你们的意。”
王闲玉冷冷道:“陛下可惜那三个人是因为不晓得主将阵前投敌的利害,且不说郭李陈三人,便是当日眼睁睁看着何振策马而去三万人也早已无用了!”
我气得差点要笑了,瞪着他,“平章事可敢将这话到大宁门下再说一遍?让满天下的百姓都听一听,浴血奋战而亡的三万儿郎在您嘴里就值无用二字?”
王闲玉直接与我对视,眼里是满满的失望,他恨声道:“亲眼见到主将投敌,余下人心中便只剩恐惧,哪里还会再有战心?李前陈不义皆出自何振帐下,你大哥若此时阵前调兵,他们可会听令?何以是你大哥领兵战死而这几个人却有命逃回来?”他此时已是厉声喝问,一字一近前,直把我逼得后退,
“这样的人还能再领兵么!陛下还要说他们死的冤枉么!”
我被他问的说不出话来,只得再听他吼:“乌兰措所说‘降而之将以诘余将’一点不错,这就是先帝宁愿无人可用也要动手的原因,要让天下人明白,戎狄之祸绝无商榷之余地,违君者死!”
“只是国仇重,黎民更重;为人臣者,私愤重,社稷更重;陛下为天子,江山最重。”
按说王闲玉骂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也不知怎么了今天这顿我就特别不能承受,晚饭也没吃,太阳还没落山就上床躺着了。
连喜在帐子外面问:“陛下用点甜燕窝羹呢?奴婢让人熬的久一点,糯糯的不用您嚼。”
我躲在被子里抹眼睛,闻言把嘴伸出来,“滚蛋!”
他就滚了,灯也忘了吹,我闭上眼还觉得不舒坦,只好又睁开,光着脚下床把我爹的牌位从外面高几上拿下来,又看到大哥以前给我的一个旧玉谍搁在旁边架子上,也顺手拿了,又把我娘的画像翻出来,夹在胳肢窝下面再爬回床上。
我就对着这三样东西没出息的小声哼唧了一会,尤其是把我娘展开以后,眼泪就啪嗒啪嗒掉在被子上。
我说娘啊,你把你弟弟养活大了来坑你自个儿的儿子,你灵下有知今天夜里能不能帮我去吓唬吓唬他?
我越哭越委屈。
不就嫌我是个老鼠儿子不会打洞呗,凭什么姓刘就得会打仗?王省姓王也不跟你一样这么会算账啊!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还整天想管别人的儿子,有能耐你去给乌兰措当爹!
我气得一抽一抽的,长这么大吵架没输得这么惨过,梦里还在找我爹告状,我爹翘着脚说:“那得找你姥爷去,别人的儿子老子才不管。”
打这天起我忽然就提不起劲来干事,早上起来总是昏昏沉沉,好不容易记得问户部账上还有多少银子,下面条条款款说了一堆数字我也没记住,正要再问,忽然打出个惊天大喷嚏来。
“啊嚏!啊啊啊嚏!”
“连喜!你个狗奴才!我看你敢躲!”
连喜连连惨叫:“公主饶命呐!奴婢该死还不行么!”
辰平尖叫:“你狗胆包天了敢放他一个人睡!他夜里踢被子你不知道啊!”
连喜磕头磕咚咚的,“奴婢白长这颗脑袋!奴婢罪该万死!”
我躺在小凉殿东厢的长榻上怀里抱着个暖炉,流着鼻涕往嘴里塞橘子吃,一边看连喜爬起来满屋子乱跑,辰平追着他又打又骂,其他人等眼鼻观心自己干自己事,一句话不敢说。
皇帝受凉啦,早朝大家伙自便吧。
得,去年到现在不旱不涝,往年打仗的窟窿还没填上,燕城的工事要扩大,四边大营要军费,各州府的贡院也得我出银子,列位宗亲府爵的历岁皇赏比交给我租子还多,更叫我鼻子冒烟的是 —— 咱还得给南越银子。
我想起昨天王闲玉的气势,骂娘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勉强吞回去,强笑着咬牙问道:“姓赵的不是被打得裤子都没了么,怎么还敢伸手要钱呐?哪位高人点的头?”
一班大臣纷纷瞪大眼睛瞧我,仿佛听见猴子唱戏,然后又一齐去瞅王闲玉,最终齐齐低头。
王闲玉刚要开口,我抢先一拍巴掌,“高!平章事确实高!给他老赵一个亲王的待遇,谅他也不好意思造反了。”
大家都尴尬的笑了起来,稀松称是,王闲玉把嘴又闭上,看都不想看我。
傍晚太妃来瞧我,辰平又把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她仗着今天头一个瞧出我发烧的功劳,把小凉殿连人待物数落一遍,最终着落在我身上:
“他还不情愿叫太医来呢,不爱喝药显得自己厉害似的,非要烧得打摆子才高兴。”
我就瞧不得她这得意劲儿,从榻上撑起半个身子跟她对着叫:“谁打摆子?!你才打摆子!”
辰平抬起胳膊指着我,一扭脸朝太妃撒泼:“您瞧他!哪有他这样的!”
太妃伸手将她胳膊拉下来往身旁带了带,“你瞧瞧你,哪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子,他是谁,他是皇帝,你不能这么跟他大呼小叫的。”
辰平一张脸皱在一块,气哼哼道:“您偏心。我还不是为他好……”
“我是为你好!”太妃口气加重,“皇帝的姐姐也是要做人家的媳妇,京城里哪家的姑娘有你这一半的脾气大。”
辰平脱口而出:“王媛媛!”
太妃哼一声,“我看你们两个都难嫁。”
辰平顶不服气,“那我就在宫里住一辈子,反正我也不想嫁。”然后又斜我一眼,“王媛媛就该嫁给他,非拿他治一治!”说完脖子一扭,上里屋待着去了。
我摇头晃脑道:“王媛媛要是跟了我那她老子可就是板上钉钉的外戚,你看他干不干!我还巴不得呢,到时候敲锣打鼓封个国仗公,八抬大轿给他抬回老家去!”
里屋传回大大一声切,我也重重哼一声还击,不慎掉出一条鼻涕。
“罢了。”太妃无奈道,“老身管不了陛下的脾气。”
我赶紧嬉笑道,“您的话我愿意听的。”
她说:“陛下别哄我这老太婆了。旁的事我也管不了,只是陛下的生辰眼瞅就要到了,到时候还病着总是不好,还是要热闹一场冲一冲。”
我摇头,“我不要,我都想好了今年生辰正好上太庙哭一场,其他的我不想干。”
“胡闹。”太妃道,“过生辰可不许哭。自然也不会大办什么,自家人见一面,酒不要喝,年轻人玩玩闹闹一场陛下就大好了。”
自家人,那不还是王闲玉那厮……能好才有鬼了。
“老身做这一回主,正好瞧瞧有合适的贵女,陛下的子嗣也得早有着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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