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1/2）

米博彦：“你做了什么让妈妈生气的事情了吗？”

钟悦：“那年的钢琴比赛我没有拿到第一名，妈妈说，只有第一名的孩子才配得到她的爱。是我做错了。”

米博彦：“只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一位成年母亲，因为孩子的一次小小失误就闹到要自杀的程度，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钟悦点点头，面带愧疚：“妈妈为了培养我付出了很多，可是我却没有回报她的付出。妈妈和我说过，这个家永远不接受失败。所以，我讨厌那样的自己。”

米博彦听到这里，脑海里映出“分裂”两个字。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不该因为她是第一名、她功成名就这些外在的东西，而应仅仅因为她是她，这最简单的条件足以配得到世界上最珍贵的－－母亲的爱。

从钟悦的话当中，他渐渐能够感受到她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从不承认接受失败，也从来看不到自己的任何缺点。这样的人看似追求完美，实则分裂。因为不能允许自己身上出现任何的不完美，所以将注意力投射到自己的女儿身上，进而要求她事事做到最好。

钟悦与其他孩子不同的地方在于，她人生当中获得的爱都附加了条件。如果想要母亲爱我，我必须是第一名。如果想要母亲喜欢我，我必须达成她的任何过分的要求。那么其实母亲爱的，究竟是第一名这个头衔，还是我呢？

幼儿的思想尚未成熟，处在自恋发展期的他们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当下所处的环境中发生的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由自己造成的。

是我的不听话导致了我的妈妈出现自杀行为，那我就一定是不好的，是坏的。钟悦的自我价值长时间没有被肯定，她的心中对自己的评价将会随着时间越来越低，直到像她的妈妈一样，变成一个完全接受不了自己任何缺点的人。

而这份“坏我”无处安放，便被钟悦投向了那充满无尽鬼怪的黑暗世界中。为了佐证这一猜想，米博彦再次开口发问：“能不能给我讲讲，这些年你怕鬼的经历？”

钟悦看着他：“最早的时候，我应该……只是怕黑。总觉得黑暗里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第一次对鬼具象化是因为小时候看了一个动画片，讲米老鼠是如何灵魂出窍的。那个时候，我开始认为灵魂就是鬼。

后来，家里的人会看僵尸片。我看到被咬的人都变成了僵尸，很丑陋、很恶心，这才慢慢了解，原来人是可以变成鬼的。

接着我上学了。鬼的元素在我生活里慢慢多了起来。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几乎生活里的一切正常器具都变成了鬼。衣柜是站在那里静止不动的鬼、黑白相间椅子变成了鬼脸、衣服隆起的形状和鬼的长头发一模一样。

还有我的眼睛里……”

米博彦：“眼睛里？”

钟悦点头，“合上眼睛的瞬间，在眼皮上有一些游动的光影。不断地在循环、变换，就像是鬼的眼睛在看我，它离我很近，就在我的身体里。”

米博彦问：“你是说，鬼变成了你身体的一部分？”

钟悦第一次沉默了。

冷雨敲窗，狂风呜咽着刮过，低吟浅唱着幽怨的旋律。钟悦打了个哆嗦，她似乎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黑眼睛直勾勾瞪着米博彦，脸色苍白。

米博彦顿了顿，又换了个问题：“上学这些年，妈妈对你还很严格吗？”

“是的。”钟悦将身子往沙发里挪着，“第一名永远是我。可是我好怕，万一哪一天我不是了，妈妈就不会要我了。她会自杀或者……杀了我。”

“你怨妈妈吗？”

钟悦沉思了一会儿，阴森森笑道：“你知道吗，我做过一个神奇的梦。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妈妈晚上抱着我去看广场上的烟花，结果烟花爆炸了，火烧起来的时候把我们两个包围在里面都烧死了，我还听到妈妈的惨叫声，可是……妈妈死了，我觉得很快乐。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家里的床上，家里的大人说，我们去看烟花的那天是七月十五。”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