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2）

送走唐爽，赵焱并没有回家，一个人顺着城市夜景下的人行道散步。对一个还算孩子的人来说，一个人在深夜独自走在大街上，怎么也不算叫人放心的事。

可是对赵焱来说无所谓，他去哪里都好，干什么也好，不会有人替他担心的。

即使今天是他的生日。

走着走着，赵焱就走到了以前经常去的那家麦当劳。麦当劳在婺江路的西北角，离地铁站和公交站都有一定距离。将近半夜12点，行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路灯昏黄的灯光透过榕树茂密的树冠打在地上，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光芒。

由于人迹稀少，精明的商家为了节约成本也关闭了大门口的灯，只有餐厅里的灯光透过玻璃折射在马路上。

周围很黑，少了人群的喧嚣，更是寂静得可怕。赵焱有轻微的夜盲症，却从来不怕黑，从很小的时候就不怕。

自他有记忆开始，200平米的复式公寓里就只有他一个人，赵新则和姚岚永远不在家，卢姨一日三餐做好以后就会很自觉地从家里出去，陈叔只在上下学的时间来接他。

一开始他也怕过，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嚎啕大哭，可是任凭他哭得嗓子都哑了眼睛都肿了，屋里也不会多一个人。回馈给他的，只是餐桌上已经凉透的饭菜。

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即便是在狂风骤雨的夜里，他也可以一边抱着被子吓得瑟瑟发抖，一边紧紧闭着眼睛哄自己睡着。

唯一不孤独的时候是赵新则繁忙工作的间隙，偶尔父爱泛滥的瞬间，以及比陈叔接他上下学的时间还固定的，与姚岚一年三次的见面——每年两个拿到期末成绩的日子和他的生日。

这三天成为年幼的赵焱一年最期待的日子，因为姚岚会为了他漂亮的成绩单专程赶回来和他庆祝。

他记得第一次的时候，他站在麦当劳面前挪不动脚，姚岚没有像别的父母一样斥责他不应该吃垃圾食品，反而带着他进了麦当劳，点了他最想吃的套餐。或许是因为他当时吃的样子太开心，导致姚岚一直以为他特别喜欢吃麦当劳，几乎每次都带他来这里。

小孩子是喜欢吃油炸食品没有错，可是哪个父母会以为小孩子只喜欢吃油腻的油炸食品？后来麦当劳从他最喜欢的食品变成难以下咽的食物，他也没给姚岚提过别的要求。因为他怕把时间浪费在寻找吃饭的地方上，他和姚岚面对面坐下来的时间就更少了。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跟姚岚说，比如那次数学竞赛，他考了全校第一名，但是只有60多分，因为很多题都超纲了，五年级的奥数竞赛，甚至考了许多初中的知识。他为了这个第一次进赵溪璨的房间向赵溪璨借数学书，赵溪璨功课差得一塌糊涂，竟然还想让他帮忙补习，太搞笑了。

多有趣的事。赵焱想同姚岚说，可是仅开了一个头，姚岚便匆匆收拾好行囊，说，“焱焱，妈妈还有事得赶回去了。”

失望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姚岚第一次放他鸽子，他告诉自己没有关系，还有下一次；姚岚第二次忘记他生日，他一个人从街角的麦当劳踏着晚上十点的月光，一步一步走回家；当他第三次捧着接近满分的成绩单也得不到姚岚的一句赞赏时，他不知道，他一直维持的成绩还有什么意义？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是不是有一天他变坏了，赵新则和姚岚能记起来他们还有一个儿子。

他真的成了大人们眼中的坏孩子，成绩差得一塌糊涂，逃课打游戏谈恋爱，赵新则依旧忙碌得连他的生日都不记得，而姚岚……

麦当劳的客人散得差不多了，老板将完全没人那半个客厅的灯关了，透过玻璃打在路面上的光线更加黯淡，赵焱像一座并不牢固的雕塑立在夜风里

，腿酸得都快倒了。

他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掏出手机，手机从下午安静到现在，靠待机耗尽了过半的电量。他固执地盯着屏幕，看着右上角显示电量的地方从30%到25%再到10%、9%、8%……3%、2%、1%——

屏幕安静地灭了，一滴滚烫的泪砸在手机漆黑的屏幕上。

赵焱听到自己的啜泣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格不入。

啜泣声由小变大又延续了许久，耗尽了赵焱身上最后一点热量，让他觉得周身发冷，只能紧紧抱住胳膊，将头埋进臂弯里取暖。

轻轻地，背上被盖了什么东西，赵焱惊恐地抬头，却看见赵溪璨坐在他的身边，刚把外套搭在他身上，手还放在他肩头没来得及收回去，他连忙别扭地别过头胡乱抹了一把脸上未干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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