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时(1/2)
说完这句话,张显微那略有加快的心跳平了下来。
谈镜卯着勇气抬头看了他一眼,以他那一双看遍千万人间的浅淡眼睛,还真的没从张显微的脸上看出来点儿什么来。
谈镜这一刻心头一怔,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惨遭地震摇摇欲坠。
张显微又把碗端起来,舀着一勺甜粥往他嘴里送,很短促地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但你其实一点儿也不想骗我。”
谈镜:“…..”
一口粥差点儿没把他噎死,梗在喉咙里化开。张显微是真的放了很多冰糖,这一化甜腻得要命,基本能把谈镜那挺会玩弄花哨的嗓子眼儿给齁哑巴。
摇摇欲坠终于变成了轰然倒塌。谈镜听见自己的心塌了一片,那塌方之处惨不忍睹,全都是断壁残垣,可张显微就那么一个人,他站在那儿,把一砖一瓦都给捡起来,要给他拼凑重建一座城堡。
谈镜已经知道,“生气”这种词汇定然是不能再问出口了。搁在他俩中间实在是太不合适。
也不是不合适,只是被这两个字形容起来的情感太过于轻飘,像纸糊的小舟,大浪一拍就无影无踪了。
张显微一句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在谈镜不知道的上千个日子里,他已经“长大”了。
——虽然他很早就不是个小孩儿了。但这一次,他再也不是那个需要谈镜骗来骗去,非得把自己豁出去的“孩子”了。
他不再是弱小的那一方。他的身心,他的力量,都开始变得强大。
“你是怎么想起来的?”谈镜深吸一口气,对上对面漆黑的眼目。
“嗯….”说到这个话题,张显微犹豫了一下,他的眉心微微皱了皱,好像再埋怨谈镜为什么一定要提这些。
其实也不是谈镜一定要提,谈镜只是看着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象。
在他抛下他的这些时间里,张显微是怎么过的,他是怎么把那被自己亲手掐断的心意,又给弄活了过来。
张显微把粥碗塞进谈镜手里:“已经不怎么烫了,把它喝完。”
说完,他转身去抽屉里开始翻东西。
谈镜捧着粥碗一口一口地喝着:“……”
张显微温柔体贴,这些他早就知道。不过现在,他总觉得…好像还多了一些什么。有些说不清楚。
就像曾经的一丛火,现在成了暖炉,有了一层坚韧的瓦砾,这热度更集中,更稳定,让人…有了安全感。
谈镜把最后一口粥喝完的时候,张显微抱着一摞笔记本走了过来。
他把笔记本往床上一放:“这有十二本,都是之前作废的。”
然后他伸长胳膊,从桌子上又扯了一个笔记本过来,递给谈镜:“这是最近的,第十三本,相比之下是逻辑最清楚,也是最完整的…”
谈镜一头雾水:“这里面写的什么东西?”
“你看看就知道了。”张显微拿起他喝完粥的空碗,去厨房洗了。
因为就一扇玻璃门隔断,谈镜能清楚地看见张显微弯着腰站在水槽边。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好像比以前更厚更热,和着水流搓洗着白瓷碗。
谈镜低下头,翻开了张显微给他的笔记本。
十三本,谈镜都给看了。张显微也没打扰他,倒是拎着笤帚拖布把屋子收拾了一遍,特别贤惠……
他俩这副样子,根本不像淋了一身命运狗血,三年未见的苦恋对象…倒是像极了茶余饭后的老夫老妻。
一个收拾家,一个坐床上懒在被窝里翻纸页…如果忽略掉谈镜越来越轻的呼吸,和他渐渐绷紧的唇。
张显微把地收拾干净,又去洗了个手,回来看见谈镜坐在那儿姿势都没变过。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后悔把这些玩意儿都拎出来给谈镜瞧。
他走过去,拿过谈镜手里的笔记本,大概瞄了一眼,好像是第七八本那样:“别看了。写的乱七八糟的。”
张显微端量着谈镜的脸色,默了默,说:“你要是想看,就多看看最近的那一本。”
“…嗯?”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没想起来。说过了,乱七八糟的….”
谈镜猛地抬头,看了他好半天,脸色更白了,半晌他才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其实想的都差不多了….”
张显微多有眼力见儿,立马抽了个枕头塞在谈镜身后,让他靠在软乎乎的鸭绒枕头上:“那也有些地方需要再想。”
张显微四平八稳道:“比如,狰那只眼睛,我虽然想起来是我弄瞎的,但是总是记不起来到底戳瞎了它哪一只眼。”
他看了一眼台灯后,小畜生藏得特别好,只是露出了三条小尾巴。
“…..”张显微说,“今天看到狰了,才发现弄瞎的左眼。”
谈镜:“…..”
他真的是好一阵不知所措,只是堪堪问道:“你都是这么的….想的…这么的仔细么?”
这种细节….他当时看见张显微一身伤从狰身上下来,心提起来,对那畜生就是随便一扫,根本记不得狰瞎了左眼还是右眼….
张显微皱起眉头,那表情似乎在说你这就是废话:“那肯定是要这么仔细的。”
他曲起来两根儿修长的手指,在谈镜胸口敲了敲。——毕竟都是关于你的。
梆梆两声,跟敲门似的。
就像门会咔擦一下打开,谈镜的心口就啪嗒一声软了,成了一滩水蒸发没了。
“你怎么就能…都想起来了呢。”谈镜声音很低,好像是自言自语。
“那可能是你的灵术不到位。”张显微说。
谈镜轻轻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他当时可是笃定了自己要死,可是抱着让张显微永远忘了的心施得术。
张显微用手指揉了揉他软软的唇瓣:“如果不是你这开过光的嘴不够光芒璀璨….”
他顿了顿,又说,难得埋怨了一句:“那就是我的头太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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