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月蓉（1/2）

以至亲人的生命刻下的诅咒。

…………

连接阮香院与冷宫的是一片花园，春日浓时，各色花开的正艳，此地花园也不例外。只是花枝却凌乱的很，东一株西一朵，丛缝中遍生青草，势头长得比花还盛。

青草在这无人打理的花园挣得了一片天地，俨然成了此地的山老虎，迫得几只花朵缩紧了身子躲在草丛里。

如练月光才使得这一片活色生香的天地呈现在沈辞的眼前，不过沈辞却无心欣赏。月光照亮脚下丛草遍生的小径，只这一条被寥寥踩出来的小路，通向了幽深的冷宫。

沈辞走到冷宫门前，却情怯了。在他的意识了，他是三年前出征时入宫见的阿姐，阿姐那时虽然身为皇贵妃，但却时常叫他们进宫陪她聊天。

他出征前，阿姐又是担忧又是欣慰，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叮嘱他。阿姐的音容笑貌，担忧面孔都还浮在眼前。

可是如今他却要去见一个十年后的阿姐了。

沈辞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慢慢推开了半掩的大门，门上的红漆被手一碰顿时掉了几块。门后是一方荒芜的小院，也是杂草遍生，茂密的有人高的荒草是这个院里唯一的生气。

冷宫后院积攒了几代朝廷里深锁后院独身幽闭的妃子的怨气，这怨气层层叠叠，像一个盘踞在深谷怪物，吞噬这里面每一个人的意志。

凉意顺着颈椎爬满全身，沈辞打了一个惊颤，脚步在唯一的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四周围幽黑一片，只有微弱的烛光从门里透了出来，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辞推来门，一刹那间他急速地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眼里瞬间就被熟悉的身影覆盖。

他瞳孔微缩，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床前坐着的人。千言万语都一鼓脑汹涌在眼里，长久地，他呼出一口气，轻轻地道了声：“阿姐。”

床前的女子猛然抬起头，倏地看了过来。

看到这样的一张脸，沈辞真的觉得十年真的太长了，长到他都快认不出来眼前这个苍老灰败，蓬头垢面的女子是他的阿姐沈月蓉。

“长……书？！”沈月蓉口中喃喃地站了起来，神色状若疯癫，声音由低转高，越来越尖利。“你还活着！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怎么能活着呢！沈辞！沈长书！！！啊！！！”

沈辞被沈月蓉的疯魔吓了一跳，他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一步。张口呐呐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

为什么会活着这种问题，他该如何解释呢？

一路提着的一口气都堵在嗓子眼，先前的期待和欣喜落了空，砸在地上成了锥心的疼痛。这种疼痛与心里的无所适从、无能无力、无可名状混杂在一起，交织成更复杂的悲哀。

沈月蓉憔悴苍白，头发干枯，肤色暗哑，眼神疯癫，整个人好像都蒙上了一种阴晦的气息，与逼仄的空间融为一体。

她口中喃喃自语，时而又笑得疯癫，时而又面目狰狞，言行举止都陌生的让沈辞惊怕。

沈辞心里的酸涩再也忍不了，他红着眼睛，又走上前两步。

“阿姐，你这是……怎么了？”

沈月蓉全然没有听见沈辞的声音，她不断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一绺发丝生生被她从头皮上扯了下来，头皮上立马见了红，她却彷佛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连叫一声都没有。

她连扯了好几绺头发，又忽然像想起什么，来回在屋子里踱着步，神色慌张又急切，口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

“僖儿……在哪里？僖儿呢？”

沈辞一愣，这才想来他还有一个外甥——上官僖。

十年前沈辞出征前才堪堪抱了刚满周岁的上官僖，算起来如今已经快十四了。

若是沈月蓉被关在冷宫已经十年了，那么一个四岁幼儿呢？

沈辞忽然就慌了，这冷宫能吃人，姿态端贵的沈月蓉能在冷宫十年里成了一个半疯半傻的疯子，那么还不会知晓这个世界残酷的稚童，会成什么样？

还在……人世吗？

沈辞急忙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屋子很小，他一眼就能看穿。随即，他瞳孔猛然一缩，在壁橱与床铺间的狭窄空间里，看见了一个蜷缩着的小孩。

小孩背对着墙蜷缩在地上，小小的一只，隐在阴影里，若是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

“僖儿呢？僖儿、僖儿、快出来，别跟母妃躲迷藏了，僖儿……”

小孩彷佛被越来越大的呼喊声惊醒，他坐起身，回过头，迷茫地看过来。

那眼神清澈的像涓涓清溪中露顶的宝石，清透莹亮，彷佛还带着叮咚悦耳的空灵声。与之相比，是他瘦到嶙峋的身子，应该十三四岁的孩子却瘦小的像个七八岁幼童。

瘦巴巴的，而且脸色暗黄，像长期挨饿的难民，同他那疯了的母妃一样。

却唯独这双眼不似浑浊腐败的冷宫。

小孩怯怯地看着沈月蓉，叫出来的声轻的像没出口直接响在喉咙里一样，沈辞从他口型上才知道他大概想喊的是“母妃”二字。

沈月蓉的眼睛从他身上掠过，却像没看到他一样，依旧来回急切地呼喊着她口中的“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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