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2）
隔日的星期六是个大好的晴天，远播的商务开发部在奥体羽毛球馆包了场子，一大早的带领着一般人马过去打团体友谊赛。
方南倒了一次地铁，提前了三十几分钟过来，找了距离地铁口最近的便利店坐着吃早饭。出门前方南才刚把阳阳安顿好交给许姨，周六的下午有绘画兴趣班要上，他已经答应了儿子，会在正式下课之前过去接他，晚上一道吃晚饭。
张士峰他们所乘坐的大巴车到位的时候，方南的早饭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他穿一套蓝白相间的运动装，额上系着一条绑带，背着羽毛球拍同对面的一大群人打招呼，看上去年轻飞扬，丝毫不像个比中年发福的张士峰小不了几岁的职业经理人，倒像个好脾气的大学学长。
路小宇率先看见他，也是一脸的兴奋，用力朝方南挥舞着手臂。这是他离开校园后参加的第一次公司团建，通知来得突然，也没有专门备好着装，今天还穿一身以往读书时开运动会穿过的院服，虽然质量不错，却隐约能在抬高手臂的时候看见一枚武汉大学的校徽。
方南接收到他的这份热情，对他漾开一个微笑。
那天上午方南没有食言，当真抓着张士峰直下四局，打得汗衫领口都略微有些不送快的张士峰气喘连连，汗从额头一路往下淌成一条河，面颊和后脖子红得如同被沸水煮过。他一面撑腰喘气，一面拿一手指着方南，气急不能言又悔不当初模样的冲方南直摇头。
“妈的……你还给我来故意的……”
方南也出了不少汗，他见张士峰已经被自己累成这副模样，决心放他一马，主动收了球拍，走到对方背后，朝那湿透的背心上一拍。
“你这年纪，差不多抓紧要孩子了，体力还这样，你可怎么办？”
“妈的……你还……损我……？”
“谁让我们张经理大周末的还记得关照我，不让我落个清闲。”方南噙着笑说。
“得，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算我错了！”张士峰举手投降，放弃似的退出场地，一把将球拍扔到地上。
其他人都还在各自的竞技场里忙碌，张士峰一屁股在场地边缘的休息长椅上坐下，看方南闲庭信步地从容跟来，站到自己面前。方南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球拍收起来放好，又拿起水壶喝了一大口水，才小声开口问张士峰说：“怎么样，冲动过去了没有？还递辞呈吗？”
张士峰被他问得一愣，像蛇突然被拿住了七寸似的缩了缩脖子，抠着鼻子抬头，有点犹豫地问：“你上次提过的，那个转机，是真的会来吗？”
方南摇摇头，在张士峰身边隔一个身位的地方坐下。
“我不清楚，我也只能这么猜。”
“你是不是知道世宏那边有什么动作？”
“家庭矛盾算吗？”方南笑着说，“我只知道陆家这一辈管事的和郑家的小辈之间向来不大对付。”
“你说郑铭源？”张士峰面上有点失望，“那也只是亲戚之间吧，京城的公子哥儿，有点小摩擦也不奇怪，再说郑铭源这些年也就专注搞他的云平台和供应链，远播这块的业务，根本插不上手啊。”
“不是传闻说马上要给他提上去了吗？”方南盯着水壶平静地说。
“你说CEO那个？”张士峰笑了，“没准信的事儿。再说，他是他，郑老爷子是郑老爷子，要想从上到下整饬公司，还得郑老爷子说了算。”
“也不见得。”方南突然说，他给了张士峰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你以为当年是谁送我去给他的宝贝儿子做御前陪读的。”
听着方南的口气，张士峰第一次犹疑了。他有些难以确信，靠着方南，都不自觉拉进了一些距离。
“兄弟……你是不是真知道点什么内部消息？”
方南点点头。
“知道得不多，就一点。”他回答，“郑铭源要结婚了。”
乖乖，张士峰忽然瞪大了眼。这些年来，世宏集团的郑大少也算名声在外了，这么一个传闻中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少爷居然突然定下性子来要结婚，把他都吓得呛了一口口水。事出突然，要说是自由恋爱，一见钟情，打死他都是不信的，这么一来，唯一的解释就只剩下商业联姻，不管结婚的对象是谁，势必都是要在世宏内部引发一系列波动的。
“别放弃希望。”方南忽然对张士峰说，“你把青春都献给了这家公司，别轻易就说要撤的话，再说了，你手下还有这一大帮子人呢。”
他说着，眼光便朝运动场内大汗淋漓笑闹嘻哈的一班年轻人看去。他看见了路小宇。
“这帮孩子跟着你，你是第一个带他们进社会的人，是他们的引路人。要么就别轻易背上这样的担子，背上了，就别想着一走了之。”方南最后说。
友谊赛告一段落以后，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团建的下一处目的地也直奔午饭地点，方南一个光棍，也没买车，自然乐得和张士峰他们挤了一辆大巴车。好在人数虽多，位置却很富余，只是方南地位特殊，上车之后身边的空位一直没人敢坐，一整个部门的人慢慢鱼贯而入，从最尾一排坐到最头一排，到最后，居然只得路小宇坐了他身边那个“阎王位”。
方南假装看窗外的风景，眼角余光瞥到，路小宇坐下的时候，后排几个管培生挤在一块的座位上还爆发出一小串看热闹似的窃笑。
其实他也想笑。坐到身边的年轻人，身上还带着一股风干过后的汗味，不算浓重，还有一股熟悉的洗衣皂味道夹在其中，该是衣服上传来的。外地来求学的孩子，毕业以后独自留在北京打拼，还知道自己手洗衣服，怕是个相当勤快的人。方南那样腹诽一句，对路小宇伸出一只手去。
“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吧。”他对路小宇说。
路小宇忙不迭点头，一口一个方经理地叫了起来。
他有些窘迫。今早他起得晚了，为了赶车没吃早饭，现下距离下一站的海底捞又还有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运动了一上午，肚子早饿得咕咕叫，别说他了，就是那些正常吃过早饭的，都能听见从后排传来的开汽水瓶盖、撕薯片袋子的声音。
其实路小宇在背包里准备了吃的，直接是拿昨天吃剩的一个外卖盒子洗干净了装好的。但是方南在，他就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不知该怎么拿出来。又偏偏身边那个人既不低头玩手机也不做别的事情，就是一脸轻描淡写地往窗外看风景，路小宇独自人神交战了许久，最终还是抵不过五脏六腑深处饥肠辘辘的难受，硬着头皮把双肩包抱在腿上，拉开拉链，取出个塑料袋包着的小饭盒来。
他还特地准备了一次性的筷子，那一溜动作，窸窸窣窣的塑料纸响过之后，面对方南转脸投来的视线，路小宇面颊一红，拿干净的还没舔过的筷子夹起一块饭盒里的东西，朝方南伸了过去。
“方、方经理，你饿不饿，要不……你尝尝？”
方南盯着那一筷子突然伸到鼻子下面的投喂也傻了眼，可眼看着车身颠簸，筷子夹着的食物就要散开落下，还是下意识地张开嘴，一口赶紧接住了。
外壳酥酥脆脆，内里软软糯糯，是一块可乐饼。虽说挂在表层的美乃滋有点稀糊了，但可想而知，刚出锅的时候，一定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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