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1/2)
方南办完事,回程的路上特意路过街边餐厅,打包了两份牛河一份乳鸽,进门时只看见路小宇坐在客厅窗前,姿势松散,隔着玻璃向下眺望窗外的街景,脖子上挂着那条昨天从自己行李箱里取出来的毛巾,身上残留一些水汽,想必是刚洗过澡。
方南将一次性餐盒放在餐桌上,走近招呼他吃饭,得到路小宇一个微微笑的眼神。
“你事情办完了?”
过去他很少会问得这么轻松从容。和方南在一起,路小宇总是手忙脚乱的时候多一些,带他去吃饭,都会担心推荐的饭馆不合对方的胃口,多聊两句天,都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占用了他太多时间,耽误了人家日理万机,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
方南恍然感觉身边贴近一个热源,抬起头才发现路小宇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正立在身前的位置,脑袋几乎凑近到眼前,抓了一把他的手掌。
方南本能地立时向后退去,然而掌心里只是落下个薄薄的冰凉凉的物件。
“你忘记找我要身份证了。”路小宇留下那卡片之后又退了回去,“这个月还没有发薪,我现在这样回去,也不知道公司给不给我报销,回去的票,还得麻烦南哥你来帮我买了。”
方南于是松了一口气。
“早买过了。”他告诉路小宇说,“秘书那里有你之前的票务记录,我已经吩咐他们买好,提示短信应该会发到你的手机。”
说到这里他一顿,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直白地说出来:
“我们明日回北京……坐的不是一班机,公司有些事情紧急,我早你两个多小时出发,先赶去处理。给你的买的票时候晚一些,左右当天你不用回公司报道,就不用赶时间了,我让你郭哥临时调了个白班,正好等他交接班结束以后去机场接你。”
路小宇点点头。
尽管方南说的语调轻松,但这实在是很奇怪的安排。他该问的,但他什么也没有提,只是顺着食物的香气拐去饭桌,坐下来乖乖摆开盒子掰开筷子,老老实实地吃饭。
他仍然很听话,行事配合也懂礼貌,可方南望着路小宇一言不发吃饭的背影,直觉他整个人又多出了一些变化。他企图说服自己只是近日变故太多,一时令人难以适应,或许自己不该多心,若路小宇仅仅只是人觉得累了些,自己太多过问的话,反而给他增添压力。
方南静静看他一阵,默不作声回了房间换掉外衣。
路小宇背向他坐着,嘴里一面嚼着乳鸽焦脆的外皮一面抬头去望天花板上吊顶的花纹。
他的表情很平静。
他知道方南唯独在他面前没有防备,一点职场人应该具备的精明都没有留下。早出发两小时?什么样火急火燎需要他出马的急事是能两个小时解决掉的?那借口找的太敷衍,路小宇都不知道是该高兴方南信任他好,还是该为对方真当他没有多的心思而不平才好。
特地匀出这么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只会是为了见人的。见谁呢?这个节骨眼,那答案都不需要他去想第二遍。
如果是以前的路小宇,恐怕已经着急得跳起来了。
对方摆明了是个混蛋,却偏生手上拿捏着几千员工的生杀大权,况且方南一次次在那人手里头受伤,如今手上的绷带都还没拆,放他一个人只身回北京,若是郭哥知道了都要直接开着车撞过来。
路小宇又想起了先前刘玉仕对他说过的话——如果方南下定决心要保他,那么势必就要和郑铭源对着干。
他早过了一头脑热冲上去挡在方南前头就给人一拳的时候了。现在是最为艰难的时候,连那样人也算不上的东西,方南都可以一忍就是这么多年,现在却要为了他去踩那条钢丝绳,这么如履薄冰的时候,他怎么能过去添乱?
路小宇手上的一次性筷子叫他捏得死紧,木刺几乎扎进手指里。
那晚,他们分睡在两张分离的床上,凌晨两点的时候,方南翻过去一个身,拢着被子的路小宇却还在盯着他看。不为了什么,只是单纯地不想在黑暗里闭上眼睛。
藏在躯壳里的愤怒和不甘只有在这时候才会悄悄溜出来,蔓延到空气里开始发酵,他固执地熬着自己,直到在近似眩晕的偏头痛侵袭下抵不住疲倦睡去。而后,果不其然地,到闹钟响起,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完美地错过了方南。
那人极为体贴,故意蹑手蹑脚地先走一步,连房间和行李都为他收拾齐整,又致电电台特意订了叫醒服务,以免他错过飞机。
期间路小宇埋在枕间昏天黑地地睡着,始终不曾睁眼和方南打过照面。
这样做是对的。他如今成长起来一些,却仍然对自己的自控力没有十足的把握,要是到了临别时分露出马脚,也只会叫方南察觉,替他多心。
现在已经是最关键的时刻,他绝对不能再犯错。
路小宇摁掉电话铃,扶着额头从床间做起。
他的脸上不再有佯装的平静,只有面颊两侧紧绷起的肌肉和一对紧紧皱起的眉头。
此刻他的头脑足够清醒,足以让他在不用面对方南的时候好好梳理眼前的处境。
他是必须要回北京的。然而一旦回了远播,面对郑铭源那样庞大的势力,他形单影只,势必需要帮手。当然,方南会站在他这一边。刘玉仕说过,郑铭源在和方南有关的事情上一再破例,足以证明方南拥有足够的影响力。但那在路小宇看来,仍然是不够的。
他需要新的筹码,而要拿到这一枚筹码,即便那念头令他烦躁到不得不折磨自己才能入睡,他也不能阻止方南只身去见郑铭源。
再等等,他最后一次对自己说,就快了。
路小宇的推论是对的。方南先行赶回北京,的确是为了郑铭源。
他执意在董事会期间离开北京前往深圳递交申请书,已经违逆了一回对方的意思,昨天秘书将航班信息呈交过去之后,方南的手机上就收到了最后通牒。
他必须前去与他见一面,不为别的,这次远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方南匆忙成行,在不便连累郭学友搅和进纷争的情况下,他人生第一次,连同阳阳,还有新请来照顾孩子的阿姨,一并托付给了郑铭源派来的人来照料。
郑铭源在北京能够那样从容镇静主持大局,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只要阳阳还在,方南最终是跑不了的。
方南在走出机场航站楼的一刻见到了那辆熟悉的拉贡达,开车的是郑铭源的司机,一见到方南,他就打开手机上的软件,给方南播放了一段视频。
那是补习班教室摄像头的监控画面,画面上能看见在上课的方阳,还有隔着玻璃望着他,等着他下课的保姆。一切都仿佛平静正常,镜头里的人浑然不知自己的一言一行正时刻被记录着。
方南二话没说就上了车。
这一次那辆车哪里都没有去,而是直接驶回了方南的家,那幢他为了安置阳阳,以及脱离郑家人眼线而新租的公寓。
曾经郑铭源对他承诺过,会撤走手下安排的人手,他开车送方南回家,也只是送到距离三条街以外的路口。他没有过问方南的新公寓具体位置在哪里,好像他真的已经学会了放手和尊重。
那是他最后一次认真地请求方南为了自己留在北京,而方南认真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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