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院（1/2）

二喜她爹是个跛子，坐下劈柴的时候看不分明，等他站起身将劈好的柴抱开码起来，这时就能看见他腿上有疾了。

用句名言来说，那就是走起路来，一下一米六，一下一米七。

那男人面容枯槁身形佝偻，目测原本也不算高，现在弓腰驼背，看来更显矮小。他面貌约摸五十岁上下，皮肤略黑，手背粗糙青筋暴露，干惯了粗活的样子。

黎祯小声问二喜：“你爹是老来得女吗？”

二喜眉毛很纠结：“什么叫老来得女？”

黎祯解释道：“就是说，你娘生你的时候，你爹是不是年纪很大了？”

“我爹？”二喜掰起手指头，“我十六，我爹三十六，生我的时候，我爹他……额……他……”

她两条眉毛更纠结了，十根手指头怎么不够用呐！

“你爹二十。”黎祯好心替她算出来，心里有些惊讶。这模样看起来少说饱受摧残三十年，天生一副老相也说不过去啊。

那男人感官似乎很敏锐，一下子从眼角扫视过来。黎祯一瞬间被他的眼神震慑到，但随即，那种锋芒毕露的感觉就丁点察觉不到了。

男人睁着一双疲倦的眼睛，眼皮耷拉着，平静道：“又被赶回来了？”

二喜笑呵呵地跑到他身边，把自己蹲成一只小鹌鹑：“没有，这回的淼淼姑娘可好了，把我留在了她房里。”

“那你怎么回来了？”男人又觑了一眼黎祯，“那是谁？”

“那就是淼淼姑娘啊。”二喜高兴地说道，“今后她就和我睡柴房啦！”

男人一愣，随即明白她说的话，面色缓和下来，轻骂一句：“傻姑娘。你自己没被赶，敢情是连累别人和你一起吃苦头。”

二喜一点不在意，等掉落的柴够数，扒拉几下整合到一起，一齐抱到柴堆上垒着。她小声说道：“反正我挺开心的。”

黎祯大胆出声插入对话：“没有，是我惹了祸，候爷赶我到柴房的。我父母双亡，被侯爷带回府中还没几日，现下被赶出院子，好在二喜还肯照顾我。”

“嗯。”男人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这姑娘弱不禁风，大腿都拧不过二喜的胳膊，这里没她的活干。

恍惚之间，黎祯觉得自己是被鄙视了。

黎祯问道：“敢问大叔尊姓大名？”

男人拿了抹布擦了手，抓起斧子：“姓木，单字一个七。”他手起斧落，一筒圆木平整均匀地裂开了两半。

黎祯叫了一声：“木大叔。”

他闷头劈了半天柴，面前小山似的柴都清掉了，好半天木七才看向黎祯，搔了搔后脑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二喜，”木七闷闷道，“你带淼淼姑娘去厨娘那里吧，她不是前两天抱怨缺人手吗。”

二喜原地磨蹭着，脚后跟在泥地里旋出一个小坑，像是想把自己栽进土里，就是不肯动：“诶……不要了吧……”

“快去。”木七虎着脸，“你是一把子力气，人家姑娘搬得动柴吗？”

黎祯也想为自己辩解，他可是铁骨铮铮纯爷们！但目前这瘦小身板，他还是老实苟着吧。

“二喜，没事的，我愿意去厨娘那里帮忙。”

二喜忧心地看了黎祯一眼，欲言又止。黎祯立刻明白，这里有事情，他一直以为二喜是直白过头的姑娘，竟然还有事情能令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探究欲上来的时候，求生欲就会下降。黎祯好奇心不是很强，可是让二喜都能担忧的事情，他是真的很想知道。

黎祯拉了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你看我，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总不能做一个闲人吧？你不是说，不能白住府里的吗，我要是连活也不干，明天可就被赶走了。”

二喜紧张起来，她不想黎祯被赶走，连忙说道：“我这就带你去找厨娘。”

走去后厨的一路上，二喜口中不断碎碎念：“又要去那里了，一定是的，大院子，没有人，有女鬼……”

黎祯：“……”他仿佛是明白玉丁见到他说胡话时的心情了，他想去摸摸二喜有没有发烧，怎么看起来像是中了邪？

后厨里早早就忙活开了，离饭点还早，但府里上上下下百余口人，不同身份地位用的还是不一样的炉灶，不提前准备，根本忙不来。

厨娘正洗着菜，二喜乖觉了一回，不等厨娘安排，走过去说道：“沈妈，这是府里新来的，淼淼姑娘。我们俩帮你洗菜好不好？”

沈妈站起来，比二喜大了一圈，腰宽是崔淼淼的两倍。她满脸横肉，这让黎祯百分百确信厨房的油水又多又好捞。

她说话的声音出乎黎祯意料，挺好听的，声线浑厚底气充足，但又不失女人的纤细，面对二喜带着几分温和：“喜丫头又来帮沈妈做事啊？”

二喜连忙点头：“我洗菜洗的又快又好，交给我吧！”

沈妈便对黎祯说道：“那你就和我来擦碗吧。”

黎祯当然听从差遣。

擦着碗，沈妈叹了一口气，黎祯知道，这是要演讲的前奏了。

“二喜是命苦的孩子。”沈妈说道，“她五六岁的时候，还不怎么会说话，只要没人叫她，站在那里就开始发愣。兴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被爹娘扔在路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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