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2/2）

黎祯忽然一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一直不太愿意与其他人有所牵连，郭玉培死后他便算孑然一身，那几个兄弟可以交付性命，却不适合交付内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未见到曹靖旋之前，是有几分真心想杀了他的。可等见到了，那时的曹靖旋还什么都没有做，他还是个孩子。黎祯憎他恶他，却也无法说服自己，去杀一个无辜的人。

他陷入一个难以抉择的难题里。知晓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却来到一切发生之前。那么，是应该把那什么都还未做的人杀死，将一切扼杀，还是等到他实施罪行的时刻？

但目前的局面，黎祯知道并不是曹靖旋一个人造成的，其中的因素很复杂。

他也不愿意与八皇子有交集，在侯府时，把贺元弈推得越远越好。但现在的贺元弈失去了所有，不再是尊贵的皇子，只是无所依靠的阿一，黎祯怎么也狠不下心来不管不顾。

被误认为不可靠令他心中不爽，他私心里希望，贺元弈可以信任他，依靠他。在灾祸已酿成后，这是他仅能做的事情了。

他的怜悯之心才没有那么廉价。黎祯固执地认为，仅仅是因为……那是旻仪公主的托付罢了。

是的，仅是如此。

贺元弈目光直视前方，提着篮子的手捏紧了，稳稳的，但用力得发白。他的脚步微不可查地倾斜，向着黎祯靠近，黎祯自然而然地将他揽住。

“偶尔，你还是可以依靠我的。”黎祯微垂着头侧向他，轻声说道。他面色淡然，眼眸里一片清澈，像是完全没有看见街对面与之错身而过的黑衣人。

缁衣使走了过去，没有发现他。贺元弈的呼吸平缓下来，怔怔看着黎祯。

“小孩子就要像小孩子一样，寻求大人的帮助完全合乎情理。”黎祯煞有介事地说道。

贺元弈：“……”他抬脚往前走，不大想搭理这个正经不了一刻的人。

但几步之后，他的脚步又缓了下来，等黎祯慢慢跟上来，两人又肩并肩走在了一起。

十月十五那日，黎祯返家时从镖局的武器里挑了一把轻剑，蒙浩得知他是想送给贺元弈防身，慷慨挥手便白给了。

“镖局内的雷师傅说了，这孩子有功夫底子，恐怕来历不简单啊。”蒙浩眼中有些许担忧，“你与荀大婶心善，但对来历不明之人，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黎祯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好，我知道了。好兄弟。”

贺元弈平淡度过了这一日，即便以往再是花团锦簇，他似乎也没有留恋之情，无人庆贺，倒也不觉得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的了。

入夜后回了房，黎祯最后从屋外进来，他背着手，神秘道：“伸出手来，我有东西给你。”

贺元弈坦然伸出手，但其实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期待，也没有好奇心。

黎祯也觉得这游戏幼稚，将藏在背后的轻剑拿出来，放在他手里：“镖局里的师傅说了，你是个好苗子，想让你去和他们习武。现在拿着轻剑，以后还能换重剑，他们十八般兵刃都能耍……你，你不高兴？”

贺元弈瞪大双眼看着他，黎祯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看起来也不像高兴啊？

他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有些异样：“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黎祯理所当然说道：“今日是下元佳节，水官解厄呀。消灾解难，逢凶化吉。这样大好的日子，今后必定顺畅平安。”

贺元弈愣了片刻，用力点头。

“睡吧。”黎祯让贺元弈放好剑，吹了灯，躺上床，在黑暗中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身边的人安静躺着，睡觉极其安分，一整夜都不变换姿势。贺元弈勉强能看到他的轮廓，那样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礼物”，让他平稳的一天的心欢快跳跃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