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狸（1/2）
我，拥有时钟一般规律作息的人，竟然睡到被肚子饿醒。然而醒来也没有事情等着处理，多少年没有这样懒散了。泽熙睡姿不好，胳膊会压住我的头发，或者把我的腿压麻。盖伦好像姿势都没变过。我轻手轻脚把他扣住我腰的胳膊移开，塞给他一个枕头。
白天的城堡又冷又安静，回声都很突兀，我简直是大气不敢出。这个家伙是把我裹进毯子抱来的。我真是这辈子第一次如此一无所有、狼狈不堪。
在房间里转悠，找到了衣帽间的门。
打开一看：嗯，很会享受人生！简直是男士服饰博物馆。匆匆浏览了一下，真让我这个女人自愧不如。我想找几件小一些的衣服。终于找到一件可以穿的小尺码绢丝黑衬衫，就是光穿衬衫一定会冻死。我看见衣帽间门口堆着昨天带回来仆人还来不及整理的行李。翻出了那件绒鼠披肩围上。然后穿了一双软皮的室内鞋，小心翼翼关上衣帽间门。
穿好衣服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现在无比怀念家里的卤煮、腊肉、海鲜、烧烤……想想就口水直流。
一束阳光照在床上，我回头看了一眼他睡着的脸。小声叹了一口气。他明知我爱的是泽熙，不是他，却要这样强行留住我有意思么？有时候真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们是不是总是在奢望求而不得的东西？
今天还是要想办法逃。
走下楼，遇到了值日班的仆人。他看见我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行礼。“夫、夫人，午安。”
来的正好，我赶紧问他：“那个，厨房在哪里？”
“夫人您可以去餐厅，我们给您端过来。”
我笑着说：“不，我想看看你们这里能不能做出我家乡的味道。今天特别想吃家乡菜。”
仆人没想到我会提这种要求，只能带我往旁边副楼走去。盖伦的海腾堡不像茵茨的行宫那样整天有熙熙攘攘的夜民在大厅里无所事事。他这里这么大，却异常安静，一切都显得冷冷清清。
不过到了厨房，气氛就不一样了。还没走进去，我就听见嚼舌根的仆人在八卦。
“我跟你打赌。咱们大王这回绝对栽在这小寡妇身上了。”
“我看未必，当年那个空灵族的小公主，可是暮夕女王的亲妹妹，不也放手让她西渡。”
“笨死了，那不一样，当年不让她走那是要人家姑娘命。她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活不下去，得去那边洁净的土地过日子。”
“再说，当年也没有这么……呃……抱进抱出，路都不让走。”
“所以说大王真是失心疯了？”
“我看是寡妇门前是非多……”
“呸，关寡妇什么事。我也是寡妇，怎么没有是非？”
“嘁……”几个男仆不削一顾。
我饶有兴致地听了一会儿，身边的仆人尴尬癌都发作了。本来听壁脚是挺有意思的，不过想想还是给人留点余地吧。便对着男仆使了个眼色，放他进去通报。
几个人正聊在兴头上，他冲进去就说：“快住嘴吧！人都站在门口了。”只听得里面一阵锅碗瓢盆交响曲。男仆才出来把我请进去。
我走进去，仆人们一个个站得毕恭毕正。像是军队等待检阅。我笑着问他们：“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进口食品？”
仆人们面面相觑，进口食品？
“陛下要吃什么？”
我坐在桌子边指挥厨子厨娘奔走忙碌。不禁想起了刚嫁给泽熙的时候，琉森也经历过这样一次厨房大改造。穆隆人民最大的本事就是每到一个地方，都有办法把当地的厨房改造成符合穆隆人口味的厨房。
桌子上放着一个空碗。我正在吃一碗白芦笋火腿馅儿馄饨。这个季节竟然有白芦笋。那个给我指过路的小男孩馋兮兮得看着我。
“没吃过这玩意儿？”
他摇摇头。废话，冬季的新鲜白芦笋和伊比亚火腿自然不会是小仆人的菜单。
“过来。”我对他招招手。“张嘴。”
他听话得吧嘴张开，馄饨滑进他的嘴里。“唔……烫烫……”
我笑着看他一边喊烫，一边狼吞虎咽。“小朋友，好吃吗？”
他点点头，咽下去后说：“好吃，不过我不是小朋友了。夫人，我快150岁了。”
噗……我赶紧捂住嘴，怕吃进去的东西喷出来，猝不及防的认知落差。我放下碗。“你什么？这么个小朋友，比我大这么多！”
“他没有骗您。夫人。”内务官走进厨房。看来有人去汇报了。“夜民的小孩子需要300岁才算成年。”
原来如此，我又问他：“那你现在算黑心地主的童工吗？”
他一下子涨红了脸。“那个……夫人……不是的。”
“黑心地主是吗？”盖伦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这个人才睡了多少时间啊……我看窗外离太阳下山还有好一会儿。
他一来，一霎那厨房里的仆人就清空了，连同内务官和小朋友都给他腾地方。他走到我面前，问：“你在干嘛？”
“在厨房还能干吗？找东西吃。”我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他皱皱眉。
还有最后一个馄饨。可是我突然没有胃口吃了。
他拿走我手里的碗。“我有东西给你。跟我来。”
我跟着他走到室外。在我面前，盖伦都是以泽熙的样子出现。我不知道他本来面目是什么样的，城堡里也没有任何人像，装饰的画作都是神话故事和风景静物，没有肖像。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那是泽熙的身体，我也不至于太抗拒。
花园里已经夕阳西下。11月的风已经很冷了，何况我们在那么冷的北部。我冻得缩了一缩脖子。他站到我身后，一本正经一只手蒙住我的双眼，半开玩笑地说：“罂芷，你愿意嫁给我吗？”
“什么！”我刚要回头，他一把捏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别动！罂芷，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人了。”他放下手，我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见一个巨大的彩虹般闪光的透明罩子笼罩在整个城堡和周围的树林上。等我想再看清楚一点，天空和景色又恢复正常了。
他笑着说：“你能召唤你的小猫咪了。不过你要看好他。闯祸是要受罚的。”
“真的？”我难以置信看着他。他不是一直怕墨狸来带走我吗？
他只是笑了一笑。
我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闭起眼睛，在心里呼唤他：墨狸，我在这里。手上的红宝石闪了一下。又很快暗淡下来。这次的呼唤没有被反弹回来。我藏起内心狂喜，等我的猫咪回来我身边。如果墨狸能顺利归来，那逃跑计划就立等可行。
“好了？”他问我。
“嗯。不知道墨狸距离远不远，但是不管多远。他都会来。”
天色慢慢暗下来。城堡逐渐恢复活力。夜民们个个都很注重打扮，也看着整天都很悠闲。我刚来时挺好奇他们的经济来源在哪里？后来我发现在这里工作的也不全是夜民。还有很多人类。所以其实也没有所谓的种族隔离。即使在夜民国，依旧生活着很多人类。他们正常工作生活，和夜民和平生活在一起。这些人中一大部分是敖若的原住民，还有少部分其他国家的人因为做生意，就慢慢定居下来。
他既然同意墨狸来我身边。我便也不大好整天给他脸色看。平时说上三句话就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大家各退一步暂时相安无事。
我的晚餐是夜民的早餐。他把我带到花园里的一间带玻璃窗的亭子。
“我刚才看见一个巨大透明的彩虹色罩子。一瞬间就消失了。那是你说的‘场’吗？”我坐下后立刻问他。
他点头，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巴巴的拉我到室外。外面冷飕飕的，还好亭子有窗子。
我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只好拢了拢披肩。
沉默掌控了这个凉亭。好在气氛没有尴尬多久，内务官把辛格首相带进来。他一屁股坐到我们中间。然后内务官对盖伦说北边的乔伊侯爵来了，他皱了皱眉立刻起身走了。
他辛格一坐下立刻滔滔不绝：“女王陛下，我求求您了。好不容易签了条约。现在南敖若整个鸡飞狗跳啊。您小姑子已经疯了，说不找到您就不回南境了。”
我两手一摊：“你看我有决定权吗？我是被你们大王绑架的人。”
“只要您表一个态，这件事马上就可以迎刃而解。”
我奇怪地看着辛格。“首相先生让我表什么态度？”
“只要陛下同意出面缓解一下目前的局势。”
我瞪着辛格，这个首相脑子没问题吧？“首相先生是想要我这个受害者去为绑架犯脱罪吗？”
辛格尴尬地咳了一声：“陛下这话说得严重了。这件事说来说去，其实是陛下和大王之间的私事。可一旦演变成外交纠纷，甚至升级成军事冲突，不论是对双方利益还是对陛下个人名誉，都不利。”
我冷笑一声，难怪这个男人一个小时以前突然放软姿态，让我召唤墨狸。
“陛下是穆隆国公主，和我母亲是老乡呢？”辛格突然跳转话题。“我母亲是人类，是来自穆隆的侨民。虽然她已经去世很久了。愿神让她安息。”
“所以你只是父亲那一方是夜民？但是你还是继承了夜民身份……”还有这种操作？我吃惊不已。原来现在连夜民也都是混血儿了。
“对，陛下没必要觉得为难，我也是有记号的人。陛下想必也很明白，不管是空灵、海珀、还是夜民，繁衍后代都是很困难的。和人类通婚，希望会更大。不过超过三代与人类混血的孩子将不再有夜民的能力。这是造物主的游戏规则。我们都违抗不了。”
辛格跟我饶了半天，又回到原来的话题。“陛下，您看，我们大王性格孤傲，又沉默寡言。但是对您的确是一往情深。也许有些做法是欠妥当了……”
“首相先生您别开玩笑。什么一往情深？我们才认识了7天。”
辛格却凑近我身边，低声说：“陛下可能无法理解。但是我偷偷告诉您，您就会明白了。2年以前，陛下是不是遇到一件特别烦心的事情？”
我皱着眉头回忆，两年前？
两年前不是神皇国货币市场差点崩盘的时候吗？当时神皇国的银行突然全面遭受挤兑，很多私人银行濒临倒闭。银行遭受重创。幸好最终依靠着王兄玄麟的大量的穆隆黄金储备保证，暂时稳住了部分大客户。
“陛下可记得突然有一天，桌子上多了一份文件，西泠和诺博的炒家恶意发布战争信息联手做低嘉币，制造挤兑假象，趁机然后炒高黄金。”
我当然记得那件事。就是一直查不出是谁提供的信息。信息真实准确，最后这件事被控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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